我想见你

    闫辰川做事很少隐瞒，一来是以他的身份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都不算事，二就是他性格如此，隐忍这个词和他向来不沾边。

    所以让魏羽琛隐瞒之后，楚向歌面色都有些奇怪。对蔺珩隐瞒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下意识的反应，连暴露也都是，理智还没有运转本能就做了反应。

    闫辰川一时间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但是暴露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

    闫辰川看了眼赵予丞，目光幽冷，赵予丞哆嗦了下，缩了缩身子，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闫辰川收回目光，他把免提关了，面对蔺珩，声音含笑回答道，“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隔着手机，闫辰川都能想到蔺珩皱了下眉的样子。

    “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蔺珩冷冷问。

    闫辰川又坐回了沙发上，“我不想说，因为你不喜欢。”

    “放了他。”

    闫辰川笑了声，“你对他真好。”

    他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你对所有人都好。”

    蔺珩重复了一遍，“放了他。”

    “你总要给我一个放他的理由。”闫辰川的声音恢复正常。

    “那你抓他的理由又是什么？”蔺珩问。

    当初赵予丞骚扰的是他，要说也该他去报复才对。赵予丞把电话打给他，那么被闫辰川带走多半是与他有关，蔺珩能想到的也只有那天晚上赵予丞对他意图不轨，但是闫辰川当场就教训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怎么会突然来个后续。

    “没什么理由。”闫辰川说道，他像是强调一般，“赵予丞这种人，难道你还要可怜他？”

    “我没有可怜他。”蔺珩平静说。

    一开始也只是看到十几通未接来电拨了回去而已。

    “如果我不放会怎样？”闫辰川问。

    蔺珩不是那种喜欢废话的人，如果不是可怜赵予丞，怎么会愿意浪费这么多的时间来与他交流。说来可笑，他的号码被蔺珩拉黑许久，而赵予丞都能让蔺珩主动打过来，他甚至现在都通过赵予丞的手机与蔺珩交流，实在是，实在是——

    闫辰川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在嫉妒，嫉妒一个他瞧不起的人。

    只这一条，他就不可能放过赵予丞，更何况赵予丞最近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以及分手那天蔺珩说的那些话。

    然而话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和蔺珩说话。

    “闫辰川。”蔺珩突兀地又叫了他的名字。

    蔺珩的声音依旧是淡而冷的，但是闫辰川却不自觉坐了起来。每当蔺珩这样叫他，他总是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有点像恐惧但又不完全是。

    如果闫辰川像正常人那样上过学，那么他就会明白这种感觉类似课上突然被老师叫名字起来回答问题。

    “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蔺珩说。

    闫辰川愣了下，没想到蔺珩会这样说，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顿时派不上用场。

    他以为他会警告他赶紧放了赵予丞之类，但是没有。

    在意料之外，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蔺珩似乎总是这样，所有的回答和决定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可以凭借天赋推理出最完美的决策，他可以轻而易举看透每一个对手，却永远不知道蔺珩要说什么，是怎么想的。

    蔺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搞懂蔺珩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就像他不懂蔺珩分手的理由。

    理智的分析全然无解，但是情绪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真实的，闫辰川很难形容听到这句话后的感觉，怪怪的，但绝不是负面情绪。

    闫辰川问，“你不再让我放了他吗？”

    “如果你有非这么做的理由，”蔺珩的声音一如刚刚说没有可怜赵予丞那样平淡，“我只希望你不要失去理智。”

    闫辰川沉默下来，他清楚如果他把非要样做的理由说出口，蔺珩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然后他就可以想出一百种借口，一千种说辞面对蔺珩的质问。他早已习惯被质疑，因为商场上他也是如此对待他人。

    可是蔺珩却不再继续问了。

    “没什么事，挂了。”蔺珩说。

    他所能做的，所能说的，都已经做完了，如果不是电话拨到他这里，其实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一下，”闫辰川说，“我可以放了他。”

    赵予丞不可思议抬起头。

    “蔺珩，我想见你。你来见我，我就放了他。”

    说完后，闫辰川又重复一遍，“蔺珩，我想见你。”

    分手这些天，每一天都想见蔺珩，想见到用酒精和暴力来麻痹自己都忍受不住，每一秒都要比上一秒还要想见面。他以为不会比这更难忍受了，但是过去的每一秒都比不上此刻。

    手机那头静默了许久，然后才传来蔺珩的回答，“你在哪？”

    “我让人去接你。”闫辰川回答。

    蔺珩挂了电话。

    免提关掉后，魏羽琛和楚向歌只能从闫辰川的三言两语中推测两人的对话，前面没推测出什么，听到最后倒是明白蔺珩要来楚向歌这里。

    赵予丞没想那么多，他只听到了闫辰川的“你来见我，就放了他”，赵予丞眼中燃起了求生希望，连流着血的手背都不再觉得痛了。

    闫辰川派人去接了蔺珩。然后放下手机，停顿几秒，站起身，来到战战兢兢地赵予丞身边，捡起地上的匕首。

    上面还残留着赵予丞的血，闫辰川有些厌恶地皱了下眉。

    楚向歌知道他有洁癖，“行了，你怎么还收拾上了，等下我叫人来收拾。”

    闫辰川没理他，又捡起地上的刀鞘，血顺着刀刃流到了柄上，流到了闫辰川的手背，好像这血是他所流。

    闫辰川将匕首放到刀鞘中，如此华美的匕首，可惜已经脏了。

    闫辰川将这带着血的刀与鞘放到魏羽琛跟前，面对魏羽琛，微笑道：“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魏羽琛直视闫辰川并无笑意的眼睛，扯了扯唇角，反问道，“是吗？”

    楚向歌皱眉，平常的对话，他怎么感觉出一丝暗流涌动的意味？

    魏羽琛拿起匕首，丢到了垃圾桶中，他转头对着闫辰川说，“我想要的，都会要，哪怕那不是我的。”

    闫辰川这下倒是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闫辰川的语气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再好不过。”

    说罢，他没再看隐有怒火的魏羽琛和面露不解的楚向歌，离开了包间。

    闫辰川派去的人动作很快，蔺珩出了校门就有人恭敬地把他请上了车。开车的司机看着是个中年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一身黑西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车子启动，速度并不快，蔺珩坐在后排，目光落到车窗外。A市作为一线城市，哪怕是夜晚一路上依旧是灯火通明，高架上刚下班的车子川流不息，白日的高楼好像正在沉沉下坠，坠入灯火的海洋。

    凝视着这幅画面，蔺珩突然皱了下眉，片刻后，他主动开口对司机道，“后面跟着三辆车。”

    司机有些诧异，没想到蔺珩这么敏锐，但他还是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蔺先生，最近A市不太平，闫先生担心您的安全，那三辆车上都是保镖。”

    蔺珩没再接话。其实他看到的不是三辆车，一共是五辆车，司机没必要隐瞒数量，但是司机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是三辆。

    不对劲。

    蔺珩打开手机，将闫辰川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编辑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司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