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烨即是这襁褓中的新生孩儿。
那日江后醒来,不久便又召了江令农进宫。黎明将至,飞檐走兽笼罩在一片微蓝的天色中,拭目以待着晨将破晓。然而那笼罩了整个建康城的阴霾直到辰时仍未散尽。又是一个阴天。
“太后,您想好了吗?真要让这孩子……”
“天意如此,哀家只好顺天而行,姑且用这孩子的命运换玉瑞朝的延绵万世。”
江令农目露震惊之色,那是他第一次以一种复杂难言的角度去审视这位胞妹。她该知道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对江家,对玉瑞,对她自己,都是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结果,但是她毫无畏惧之色!
“你我皆知,眼前京城之围只是皮毛之癣,西北犬牙、蒙古连年入侵,滋扰边境,才是我朝心腹之患。何况自齐藩之乱以来,藩王割据日益坐大,妄图同朝廷分庭抗礼,以上种种,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平定。在朝廷积蓄足够力量之前,必不能缺少上官景赫的支持。所以无论如何,攸熔都不能即位!”
她几句话就将眼下时局一一洞彻,江令农心中感慨万千,的确,上官景赫虽表面为人忠厚,但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他陈兵示威难道仅仅是为了解救族人吗?恐怕最不济也要绝颜妃之嗣,永除后患。
但是也没必要非要走上这条绝路。
江令农试着提醒:“燕王也是太后的儿子,或许可以……”
谁知江后却不容置疑道:“燕王断不能立!此事休得再提!况且,这是他自己放弃的,既然他执意要娶那江湖女子为妻,枉顾戎机,负气出走,就该承担一切后果!玉瑞神器,岂能交到这种人手里!即便他是本宫的亲生骨肉!”
江令农叹息,他的两个外甥,一个贵为一国之君,坐享天下,一个受封燕王,位极人臣,竟然都为了女人,舍弃了皇位。这燕王啊,怕是连皇位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大位既定,即日便昭告天下,尊祖母江氏为太皇太后,嫡母戚氏为皇太后,追封生母纪氏为皇后。新帝年幼,百官恭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江后辞而不就,提议由江令农与上官景赫并任辅臣。群臣无不响应。改元辅仁。
这日天气晴朗,江后和燕娘在御花园中散步。看着梦中恬静安然的小人,她的嘴角泛起一丝温暖笑意,他们都走了,还好她还在。
“皇上只有在睡着了才能安静一会,其它时候调皮的很呢!”燕娘笑道。
“嗯。”江后轻声应着,抬头看向高墙之外的辽阔天空,心情出奇的平静。
湛儿,你现在好吗?母后知道你的一生很累很累,母后欠你的来生一定还你,希望你在天上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第002章 初涉繁华
十五年后。
玉瑞国都城建康,繁华依旧。当年染透城墙的斑驳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狰狞恐怖的哀嚎声,随着见证者的衰老而渐渐的被人遗忘。湛蓝的天空下,那一方席地,好像从未沾染过任何腥风血雨。平静安宁的街头巷尾,占据着时下人们的记忆。
城内纵横延展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车马穿行。街头的小贩叫卖着各自的生意,与路人讨价还价,纷纷扰扰,好不热闹。沿街的酒楼坐满了把盏言欢的客人,觥筹交错中,但听一派鼎沸人声。城西的颜湖,是城中难得的清净之地,不喜喧闹的文人雅士,三五成群聚集在这里,吟诗作对,泛舟湖上,于水墨江湖中偷得半日闲凉。
道旁歇脚的茶馆里,此时正聚集了一群南来北往的茶客,尽管萍水相逢,一旦围坐在一起,谈起各地流传的名人轶事来,也是嬉笑怒骂,酣畅淋漓。
就比如眼下他们正在谈论着的,户部尚书白大人家的轶事,当说到白大人爱吃韭菜,又怕被别人知晓,所以只得白天关着门,用围墙去堵韭菜味时,全场哄堂大笑。再又说到那丞相府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满场又变得静寂悄悄。原来,昨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亲眼看见丞相府的后门里头,鬼鬼祟祟地驶出一辆马车,一直朝南城门飞奔,穿过城门就不见了。城门夜开,在玉瑞绝不是小事,更莫说还走掉了丞相府的一辆马车。说的人煞有介事,听的人瞪圆了眼睛,小小一家茶馆竟比那京戏开场前的片刻还要安静。
直到那看茶的小二失手将茶壶打碎,掌柜的揪着他耳朵大骂“小驴犊子”,茶客们才回过神来,大笑着为小二说些场面上求情的话,完了照旧进行下一个话题,至于那些达官贵人的是非曲直,小老百姓弄不明白,也不会刨根究底。无非就应了一句话,只要人稠物穰,物阜民丰,管你是夜猫子还是地老鼠,京城便还是那座京城。
权洛颖自打进了西城门,就被这繁华的景象吸引住了,湖畔漫游的青衫雅士,茶馆歇脚的布衣商贾,个个成了她眼里的新鲜人物。就连此刻滚到她脚边的那顶圆溜溜的紫砂壶盖,都被她捡起来捏在手里好奇把玩。直到那挨了骂的小二凄惨惨地过来讨要,她才笑嘻嘻地将那壶盖奉上,惹得那脸皮薄的小二满面通红,走了老远还忍不住回头探看,差点又撞到客人,被掌柜揪着耳朵提溜进了后堂。
这样一座繁闹的建康城,她以前只在书里和哥哥们的口中听说过,几时亲眼见过,原以为和其它小城没什么两样,谁晓得它不仅大很多,而且还如此宏伟富庶、热闹非凡。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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