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还是很年轻,但也没那么年轻了。
算一算年龄,此时的王莽,已经到了五十岁。
哪怕王莽修习武道,甚至还是练脏大成的武者,但练脏大成终究不是宗师,即使舍命之时可与宗师一较高下,底蕴也远远不足。
练脏大成武者的寿元,会比寻常人多一些,可也多不了多少。
不成宗师,想逾百岁都是难上加难。
可宗师并不是想入就入,毫无疑问,贵为夏朝皇帝的王莽也被挡在了那玄之又玄的五行交感之前,不得寸进。
这就是修行中的关隘,一旦遇到,打不破便要永远驻足。
不会因任何人,任何身份而有所缓和。
看似只差一步,这一步却是天和地的差距。
人间亦是盛传宗师之威,谁又肯对练脏武者多投去几分目光呢?
在王莽的身旁,堆叠着各地发来的奏章,一叠一叠,像是一座座小山,只是看到便让人头皮发麻。
但王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持着毛笔,速度极快的批阅着。
大部分奏章仅是留上一个“阅”字便放到一旁,极少部分会仔细端详,随即眉头微微皱起。
二十年来养成的气魄便会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充满威严。
顾担默默的看了许久,但真要等到王莽审阅完所有的奏章,怕是天都要黑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王莽抬起头来,皱起的眉头尚未舒展,见到顾担时整个人都是一愣。
随即是莫大的惊喜!
“顾哥,你回来了?!”
王莽极为高兴的起身,书案被他猛烈的动作连带了一下,差点掀翻,但书案上摆放着的奏章都没那么好运了,层层叠叠的掉了一地。
而王莽却全然不以为意,疾步走到顾担的身前,上上下下的扫视着他,似是要看看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缺少什么零件似得。
“多大的人了,这么激动干嘛?”
顾担笑着说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莽的肩膀,“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王莽连连摇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次不会一走就是那么多年了吧?”
“哈,我留在哪里不都一样?”
顾担随口说道。
他是不插手国事的,很早以前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今又没有战事,完全不需要他出手。
应尽的责任顾担已经尽过了。
此时的夏朝,有他没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这也是顾担放心离去那么久的原因之一。
“不一样!”
谁曾想,王莽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完全不一样。”
“哦?”
顾担疑惑。
“有顾哥在,我的心里就有底气。便是做错些什么,也有人可以兜底。顾哥您不在,我便真的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犯错而不自知,更怕连愿意提及的人都没有。”
王莽很是认真的说道。
顾担可以不理会国事,顾担也可以自由的去想去的任何地方,但顾担在不在夏朝,对王莽来说的确是不一样的。
顾担并不是他的掣肘,更没有将他当做傀儡。
皇帝应有的责任和权利,一分不少的都在他的身上。
顾担在夏朝,便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针,便是闹出什么乱子,也有人能够站出来给他收拾了——虽然也很可能顺便将他给收拾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背后有人和背后没人,心中有依靠和没有依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特别是成为皇帝之后,他几乎已经没有了朋友。
只有在顾担的小院里尚且能够暂时忘却皇帝的身份,卸下那份重担。
但顾家小院,是因为顾担的存在才与众不同,他不在那里,便少了那份味道。
你以为的无足轻重,在旁人眼中或许便重若千钧。
“多大的人了,怎么突然就煽情起来了?”
顾担笑骂一句,说道:“你若是犯错,便是我不在,禽厘胜也是绝对会说的,何必非要是我?”
听到这话,王莽轻轻叹了口气,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若我和禽厘胜意见相左呢?”
果然正如同之前顾担所猜测的那样,看似是荀轲在与禽厘胜争锋,但背后始终不肯给出决断的王莽,早已有了选择。
“那就要看谁更对了。”
顾担只是平平淡淡的说道。
“如果什么事都能标明对错,那可就太好了。”
王莽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您见过荀轲了吗?”
“还没有。”
“那咱们先去找荀轲,一起说个清楚。”
王莽立刻说道。
“好。”
顾担轻轻点头,心中越发笃定,这小子果然是偏向荀轲那边。
率先过去,不说先入为主吧,考虑的也会更多些,起码留给他们说服自己的时间,绝对会比禽厘胜的时间多。
不过,想要让我给出意见?
顾担心中暗暗摇头。
他对尘世的插手已经够多,不可再继续改变太多的轨迹。
否则不仅是给自己惹祸上身,对整个夏朝,甚至是周围几国而言,可能都要倒天大的霉。
只要不是大错,便由他们去吧。
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许凡尘一世。
……
王莽换上了便服,领着顾担悄悄来到了荀轲的府邸。
荀轲也正在书案前忙碌,笔墨纸砚齐备,身侧还摆放着极多的书。
偶尔他会奋笔疾书书写下几句,然后就会从身旁的书山上胸有成竹的抽出几本看上两眼,纠结的画一个圈,再将其放置到另一旁。
相比于王莽,他的容貌变化倒是也没那么大,只是看上去显得更加成熟稳重,由内而外散发着凛然正直而又靠谱的气质。
算算年龄,荀轲也已经三十八岁,正值一个男人最为年富力强的年纪。
曾经苦读的经典已经成为了他最为宝贵的财富,生活和责任的历练又让他将一切融会贯通,拥有了足够多的阅历和经验。
这个年纪的荀轲正值巅峰时,到了大展宏图的时候。
“轲!”
王莽一声呼唤,直接将沉浸在个人思想世界的荀轲给唤醒,“看看谁回来了!”
荀轲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他身旁的顾担。
脸上生出些许喜色,但并没有着急打招呼,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顾先生,我欲定天下之礼,您觉得如何?”
第247章 截然相反,枷锁加身
“天下之礼?”
顾担若有所思,但其范围有些过于宽泛,“哪一种天下之礼?”
“所有。”
荀轲正色道。
天下,指的即是芸芸众生,又是通达四野之意。
“哦?比如?”
顾担眉头微微一挑。
作为如今的礼部尚书,荀轲若是想更改某些礼仪,的确不算什么事情。
可既然能够激起禽厘胜的强烈反对,便能够看出其野心不小,绝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更改那么简单的事儿。
“比如规定好皇帝可以行使的规格,不同等级官员间的规格,豪商的规格,百姓的规格……”
荀轲毫无迟疑的说道,显然已经定好了腹稿,做足了准备。
顾担的眉头已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顷刻间,他便已经明白了荀轲的意思了。
可也正是因此,才会眉头紧锁。
定天下之礼,这是好听的说法。
不好听的说法,应该叫给所有人都套上一层枷锁。
以礼为名,对个人进行层层的限制,不达到一定的身份便永远受困其中。
这对于顾担而言,定然是不会喜欢的。
第2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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