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街上依然有很多人,他们或是行走于街头,在车灯与路灯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或是隐匿于街角的小小酒馆,又或者,像他们这样在待在某个私密的空间里。

    谢灵曜实在是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街上还有这么多人?”

    “因为回去也睡不着。”

    “为什么?”

    “日子过得太辛苦,人需要发泄情感,对天哭,对地喊。或者去酒吧喝酒,都是一样的。”

    谢灵曜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世界呈现出了另一种五彩斑斓的荒谬。

    “刚才聊什么呢?我看你跟他们聊得很开心。”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遇上红灯,严敬尧终于开口了。

    你很好奇吗?那我就偏偏不告诉你。

    谢灵曜答非所问:“晚饭还没吃吧?”

    “嗯。”很低哑的声音。

    谢灵曜停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白煮蛋。

    严敬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陛下怀里藏着个鸡蛋,这可不像是陛下的作风。他本来还有点犯困,一下子清醒了。还没等他问,谢灵曜就一手把鸡蛋磕在了车头上,开始剥壳。

    谢灵曜剥得很慢,车里摇摇晃晃,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再加上他不知因何缘由,总觉得剥快了,像是泄露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心思,因而动作很慢,一点点地剥着蛋壳。

    可动作慢了,又看起来像是精心在照顾别人似的。万一严敬尧这么觉得,待会儿问起来,他该怎么作答?

    这枚鸡蛋是晚饭时送来的,他不是特地要留,只是那屋子里天太热,他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又恰巧看到严敬尧没吃晚饭,所以才顺手做个人情,仅此而已罢了。

    他在恍神,思来想去的一会儿功夫,车已经到了下一个路口。趁着红灯闪烁,谢灵曜忽然伸手,快剥好的鸡蛋塞进严敬尧嘴里。他有点儿难堪,有点儿害羞,因此转过头去,像难以面对这个场景。

    严敬尧受宠若惊,狼吞虎咽,把整个鸡蛋咽了下去,险些被噎着,一时惊得说不出话,于是又一阵沉默。

    这种沉默直到车停进车库,熄了火才被打破。不知为何,车停的那一刻,他们两人都感到如释重负。

    谢灵曜像只松鼠似的,松开安全带,弹跳着下车。

    走得多了,他已经轻车熟路,不需要严敬尧领着就能顺利摸回家去。严敬尧跟在他身后,抱着三十多斤呼呼大睡的胖狗,慢腾腾地挪。

    在从车库到家门的这段距离,谢灵曜一直在想一件事:要不要在外边吃点宵夜。严敬尧不像是还吃得动东西的样子,更何况还有一只胖狗跟着,实在是不方便。可倘若不吃饭就这么睡过去,明天还要这样工作,迟早会吃不消的。人不可能经得起这样熬,到时候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陛下,一个人想什么呢?你不想跟我聊聊吗?”

    谢灵曜抬头,碰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看刚才,陛下跟其他演员聊天,聊得很开心。”

    还惦记着这事呢?谢灵曜故意反问:“导演不是盯着摄像机么?”

    “想看总会看见的,所以你告诉我嘛,感觉怎么样?”

    想看总会看见,谢灵曜对此心照不宣。只是,此刻他们不在片场,片场一切导演说了算,他勉强给个面子。但离了场,他可不会听凭导演差遣。严敬尧越想知道,他就越缄口不言。

    “聊以后的事,今日会几点结束,聊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会如何。”说话之间,电梯到了,开门进屋,皮皮奔向他的狗窝,谢灵曜转身问:“这是你的第一部 电影?”

    “是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严敬尧的回答很坚决,谢灵曜看到他脸上浮现出想要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惘,然后又微笑了一下。

    “去洗漱,早点休息。”谢灵曜面无表情地命令他。

    严敬尧点点头,他非常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出来,看见桌上摆着一个切好的苹果。

    “陛下……你真好。”严敬尧感动得语无伦次,这让谢灵曜更加尴尬。

    他再次冷冰冰地下令:“吃完了睡觉。”

    严敬尧很听话,吃完了苹果,倒头就睡。开工第一日,谢灵曜善心大发,又是喂吃的,又是削水果,结果第二天,陛下又恢复了他冷漠无情的模样。

    接下来半个月,既无惊喜又无意外,每天早上,严敬尧把他和皮皮装上车带走,等到深夜收工,再开车回来,累得倒头就睡。

    陛下是个“敬业”的人,他是极少数被导演一遍遍要求重来,既不沮丧也不抱怨的人。最多的一次,他被导演咔了42遍,理由是没有达到导演想要的效果,其他演员脸都煞白了,他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谢灵曜欣赏能在自己的领域坚持到底的人,这与矛头是否对准自己无关,甚至,明知道他会不高兴依然坚持的话,他会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第33章 诡计多端的……

    谢灵曜不喜欢太循规蹈矩的人,像严敬尧这种看着温和实际上有逆鳞的,看似好说话实际上很轴的,才能成功引起他的兴趣。

    其实在外人看来,谢灵曜的性格也很特别,特别……心如止水。对他而言,相较于真正的帝王生涯,一场戏的时间,不过蜉蝣一瞬。

    他的人生中有许多无奈、漫长的时刻。那十四年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他都在蛰伏等待,那时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一句话都不能说,他也还是这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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