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秘密

    熟悉的词汇被异界的恶魔随意地说破，简直没有比这个更惊悚诡异的事情了。

    安妮塔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全是陌生的、各种各样的无知与野蛮。她已被迫接受了要这样下去的可悲现实，可现在，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折——

    这一个恶魔alpha，他不仅知道什么是omega，他还知道抑制剂！

    如果说关于「魅惑」女巫的影影绰绰的描述，又或者小镇上对刚分化的omega的处刑，也许大致可以推断这个世界确实有可能对omega有所了解，但omega抑制剂——如此清晰的表述，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随着诡异的转折而来的，是更为深重的危机——

    如果恶魔知道omega抑制剂是什么，那他知不知道标记……？

    即使在各种淫秽的蹂躏与胁迫下，也小心翼翼地掩藏下来的秘密，在此刻却陡然接近了水面，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猝不及防就蹦了出来。

    安妮塔的心砰砰地跳着，思绪不可抑制地滑向那个最令人害怕的可能性——

    如果……恶魔知道标记的事，然后又发现她其实还没被标记，那……

    一直避之不及的可怕危机迫在眉睫，但安妮塔仍然怀抱着一丝希望，想到了另一种侥幸的可能性。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试图按住恶魔在她脖颈上不疾不徐地滑动的手指：“你、你难道也……是跃迁事故才……”

    ——既然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而恶魔又刚好知道得很清楚的样子……

    那、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和她一样……也来自那个更文明的世界？

    可恶魔的表情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却没有半点动摇。

    安妮塔的心越来越往下沉，仿佛浸入了冰水之中。

    她不敢想象自己落在了什么样的境地，只在彻底绝望之前，从喉咙深处挤出微弱的声音：“放、放开……你也知、知道，alpha不能……”

    恶魔的殷红的双眼变得愈加深沉，他扣住了安妮塔的肩膀，另一只手也更紧地扼住她的咽喉。

    “我应该知道什么，嗯？”

    恶魔的视线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打量着身下的修女，“你以为……我是什么？”

    暗色犄角逐渐显露了出来，灿金的发色也剥落了，露出了原本的样子，在昏暗的环境里反射不出一丝光。

    比深沉的犄角与发色更暗的，是恶魔周身的气息，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浓郁的黑暗笼罩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尤其危险。

    恶魔嗜血又傲慢的样子重新出现了，他打量着安妮塔的姿态，瞬间就唤起了她在不久之前，被深渊的恶意所凝视的恐惧。而似曾相识的被扼住要害的场景，更是让她从大脑深处都感到了抗拒的战栗。

    她完全控制不住，在严厉的禁锢下激烈地挣扎扭动了起来：“不！不要……不要！！”

    “嘘……别紧张啊。”恶魔赤裸的身躯压上来，轻易地压制住安妮塔，“问一些问题罢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但他俯视着身下修女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缓缓移动着像是要划开她的肌肤与大脑——

    “真是有意思啊……”恶魔玩味地喃喃道，“地面上分化出来的omega，可不应该知道这些……”

    那么，是圣殿的谋划，还是其他地狱君主的野望？

    又或者是天堂……

    恶魔低下头，危险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安妮塔的脸上，他低语着引诱道：“是……艾利格欧斯告诉你的吗？”

    “不、不是……”安妮塔拼命地扭头躲避着恶魔过分亲密的靠近，但在周密的压制下却无济于事。

    恶魔的目光愈加幽深了——

    的确，艾利格欧斯不可能知道这些。

    如果他都知道，那么他的羽翼……就不会再有洁白残留。

    ——所以，应该……不会是来自天堂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会是谁呢？

    恶魔猩红的眼睛闪动着，脑海里滑过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一同堕天的地狱君主都放弃了挣扎，莉莉丝也在不久前堕入地狱，没听说她有了新的omega……而该隐仍被囚禁在无归之地，而且他……

    “……太奇怪了。”

    恶魔声音喑哑，视线冰冷地一寸寸滑过安妮塔的脸颊。

    “看来，你并不属于艾利格欧斯……”

    “那你到底……”恶魔注视着身下的修女，沙哑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是谁的omega呢？”

    低哑的嗓音在空中缓缓荡开，似乎在冥冥中震起了什么涟漪，波及到安妮塔的耳膜，在她的脑海里一圈圈地扩散。她的大脑顿时就变得昏昏沉沉，小嘴也不受控制起来：“……我，我谁的也不是……”

    嗯？

    恶魔挑起眉轻哼一声，更多的力量聚集在沙哑的声线上，近乎蛊惑的声音在安妮塔的脑海里更加沉重地回鸣——

    “看着我。”

    安妮塔立即就眼睛发直，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

    脑子仿佛在什么冰冷的黑暗中沉浮，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思考不了，只有眼前血红色的眼睛在模糊地放大，像巨大的血月一样凝视她——

    “告诉我，你是谁的omega？”

    脆弱的修女瞳孔涣散，小嘴一张一合：“我、只属于我自己，我哪个alpha都不属于……我才不要……”

    “好吧好吧，”毫无收获的恶魔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法，“那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从……？”安妮塔的大脑呆住了，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到要怎么描述那个广阔又瑰丽的世界，只能笨拙地说：“我来的地方……就是一个很文明的地方，比这里文明很多很多，和你们才不一样……”

    “文明？”这个表述并不常见，但也不妨碍理解。

    恶魔嘲弄地翘了翘嘴角，“怎么文明？”

    文明可太多了——科技，制度，社会，法律，最最重要的是——

    “alpha不能伤害omega……”最先从安妮塔口中脱出的是最深的怨念，脑海中对过去的生活的怀念一股脑地涌上，她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讨厌……讨厌你们——”

    “你们这个，没有星舰，没有智能，没有抑制剂，没有法律，没有公平，随意迫害omega的野蛮世界！”

    “要不是飞行器跃迁事故，我才不会、才不会……”

    星舰。智能。飞行器。

    词汇经过曲折的表述，转换成本该难以理解的字眼。但更久远的记忆翻涌了上来，与身下修女近乎颠三倒四的描述重合了起来。

    恶魔瞬间就明白了安妮塔的话，他瞳孔震动，近乎失语，“你……是来自「天启」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