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不只如此,他能明显感到对方即使如此的负重,竟也一个个精力充沛,架起来的长矛,纹丝不动。

    这如林的长矛,摆在眼前,在阳光下,折射着锐光,让人心头发寒。

    当然……还不只于此。

    面对骑兵的冲击。

    步兵最难克服的,往往是心里的恐惧。

    这种恐惧会随着骑兵的冲刺不断地放大,所以深谙骑兵之道的陈乾,对于冲击步阵,有着丰富的经验。

    他总能像猫戏老鼠一般,等到对方恐惧,对方的步阵之中出现缺口,而后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在这步阵里直接撕开一个口子,而后……便是骑兵对步阵的疯狂杀戮了。

    可眼前让陈乾更惊诧的是,对方的阵列,没有任何的薄弱环节和缺口,几乎人人都死守于自己的岗位,即便呼啸而来的骑兵即将抵达眼前,分明陈乾能看到对方眼神里的恐惧。

    可是……对方没有动。

    犹如一个龟壳一般,安如磐石。

    张軏此时大呼一声:“盾。”

    张軏此刻已是热血沸腾。

    他的体内,好像血脉觉醒一般,此时此刻……他感觉亡父似乎在天上看着他。

    他激动地在阵中,手按着刀柄,此时的张軏,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最前排,一面面的铁盾呼啦啦的排出。

    这铁盾半人高,持盾之人半蹲。

    其余人斜着身体,挺出长矛。

    依旧是整整齐齐,所有人步调一致。

    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早已熟谙于心。

    那厚重的铁盾,以及铁盾缝隙里架起的长矛就在眼前,陈乾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大意了。

    “汉王,我入你娘,不是说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带着一群新卒吗?”

    他心里怒吼。

    可此时……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却只好在马上,提刀,努力镇定地大呼:“杀过去!”

    砰……

    第一个冲至阵前的骑兵,毫不犹豫地撞入了阵中。

    可很快,战马直接被尖锐的长矛刺穿。

    人则直接飞向大盾,他侥幸地躲过了铁矛,却不幸的是撞在了铁盾上,就好像撞击了一堵墙,只觉得肋骨折断,人已滚开。

    咚咚咚……

    一个又一个骑兵,飞马撞击。

    无数的战马呼啸着。

    有人直接被铁茅刺穿,鲜血如雨一般洒下。

    有战马幸运地撞击了铁盾,可他们的冲击力,依旧无法将这铜墙铁壁撞开。

    人仰马翻。

    四面八方的铁骑,一个又一个。

    他们挥舞着刀剑……却突然滋生出悲壮。

    陈乾双目赤红,他急眼了。

    不过此时,他依旧按着长刀,口里大呼:“破阵,破阵!”

    此等步阵,只要冲出了一个缺口即可,只要有一个缺口……

    他生出这样的念头。

    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唯一的选择,就是踏马过去。

    而这天策卫骁骑也绝非浪得虚名,依旧还是挥舞着刀剑,一个又一个奋力冲杀。

    即便有人被长矛刺了个窟窿,有人直接被摔得浑身骨头尽断。

    依旧还是前仆后继。

    厮杀震天。

    原阵的中心。

    有人气定神闲。

    他观察着四面八方的情况。

    若说别人有激动,有恐惧,有热血。

    而他,有的却只是出奇的镇定。

    似乎……他观察到了什么,而后,他呼喝一声:“雷!”

    数十个在圆阵中心的人,此时一个个取出了手雷。

    这些人没有穿戴鱼鳞锁甲,他们也是营中唯一允许可以不穿重甲的人。

    他们都是丘松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唯一的优势,就是臂力惊人。

    此时,他们熟稔地捏雷。

    取出火折,引燃引线,一气呵成。

    显然,他们对每一个步骤,都了如指掌,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出意外的人……一般下场都很惨。

    紧接着,一个个雷,直接投掷了出去。

    从乌龟阵中,天上似乎一下子,出现了一个个黑乎乎的圆球。

    这些圆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而后……落地。

    就在天策卫骁骑还在拼死冲击的时候。

    那圆球落在了他们的周遭。

    刹那之后。

    轰隆隆……轰隆隆……

    十数个手雷自他们身边一个个炸开。

    这手雷里头,不只是火药,且因为装药量不多,比之此前的火药包威力小许多。

    只是……这里最残酷的却是,手雷里还有大量的铁片和铁珠。

    于是……随着火药的炸开,铁片和铁珠也随之四散。

    呃……啊……

    战马受惊。

    攻势受阻。

    马上的人突的被打成了筛子,直接倒地。

    那在空中肆意乱飞的铁珠和铁片,瞬间让周遭的人倒下一片。

    大营里。

    听到了马蹄声,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听到了厮杀和爆炸声。

    兵部右侍郎方宾心惊肉跳。

    他不安起来。

    似乎下一刻,就有人杀入大营,说不准,就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剁了。

    虽然他臆想,或许汉王殿下不会这样疯,应该还是会有理智的。

    可很快,他似乎意识到……汉王既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让人对模范营发起攻击,那么他……又算个什么?

    “疯了,疯了……”方宾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心头却是越发的不安。

    斜眼看了一眼张安世,这个家伙也不是好鸟,老夫被他利用了,完啦,完啦……

    内心深处,升腾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堂堂兵部右侍郎,未来前程似锦,不料要葬身此地吗?

    一旁的姚广孝则继续念经,他倒是镇定。

    当然,这种镇定并不是来源于他当真不怕死。

    而在于……既然收了人家的香油钱,就得有死的觉悟。

    反正这一把年纪了,应该也没几年阳寿了。

    哎……人嘛,总要想开一点。

    张安世稳稳地端坐着,但是心头是有些紧张的。

    今日这一场,的确是他计划好的,他不得不去解决掉天策卫,至少也要在模范营出发安南之前,狠狠打疼他们一次。

    如若不然,模范营一走,京城三凶也去了安南,张安世觉得自己在京城很危险。

    江湖虽是人情世故,可若连打打杀杀的本事都没有,那还谈个鸟的人情世故,你配吗?

    对于这天策卫,张安世是有几分把握的,因为他知道许多兵马成为禁卫之后,就开始慢慢的腐化了,这种腐化和蜕变的速度是惊人的。

    当然还不只于此,张安世的信心来源于自己对银子的自信,他是真正砸了钱的,是真金白银,而且这些银子,是没有克扣的那种。

    这种疯狂的撒钱,不只是士卒,便连他们的家人,他也一并养起来了。

    手雷终于炸了……

    张安世听着一声声的轰鸣,捏了一把汗,不知丘松这家伙的掷弹兵能否出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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