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居然闹得那么大,龚肃羽在家听到“骨头比娼妓还软”的柳侍郎上门通风报信,气得胡子也翘起来了。
他背着手,面沉如水,在书房来回踱步,对女儿的处境担忧至深。
她性子温婉,从不与人争抢,若在这档口退缩,往后于朝堂之上再无威望,朝臣们经此一役,非但可以压制软弱的太后,连带着纸糊的内阁,与冲龄皇帝,都不必放在眼中。
文官联手,俾睨天下,所向披靡。
“阁老,到了这步田地,您看……要不要亲自移玉去一趟宫里?”
龚肃羽怕的,柳宾元也怕,太后要是输了,他的乌纱帽别想保住。
可是不行,龚肃羽长叹一声,烦躁落座,斩钉截铁摇头拒绝。
他不去,女儿的威信不一定立得立起来,他去了,那就一定立不起来。
贴心娇妻蓝鹤端起茶水送到他面前,替他轻抚胸口顺气,“别担心,纾儿只是柔善,不是怕事怯懦,又有温湛在旁帮她,真要有什么,还有锦衣卫嘛。实在不行,就由我来出面解决他们,易如反掌。”
不至于不至于,龚肃羽立时收敛怒气,免得刺激老婆,为护女儿冲出去打杀朝臣,她笑盈盈的,眼神却不太对劲,瘆人。
柳宾元也被吓到,慌忙失色恳求:“万万不敢劳烦公主殿下,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龚阁老握住老婆小手,反过来轻拍安抚她:“阿撵不要生气,闹一闹也不尽是坏处,纾儿或许低估了文官势力,但到目前为止,应对之法并无不妥,若能趁此机会揪出里面带头结党的狠狠办了,反而事半功倍。”
“他们似是针对微臣,最终目的还是新法,事关政体国运,娘娘切不可退却,依臣愚见,蛇打七寸,当速速将领头挑唆之人办了,以儆效尤。”温湛肃然进言。
蔺阁老却不赞成,摇头忧虑道:“此刻群情激奋,场面危乱,就怕办了带头的,他们闹得更凶,难以收拾。”
“诸位莫要忧虑,要跪就让他们跪着,风吹日晒,食水不沾,总不可能跪一辈子。”吏部尚书上官颉含笑安慰众人,已经在盘算要用什么理由弄掉哪些人,再拿谁补缺了。
“还是微臣去吧。”吴隽颖最是强耿,受不了当缩头乌龟,“凡事都越不去一个‘理’字,臣虽不才,亦不惧其攘攘之众,太后惠政,利在千秋,岂可受阻于宵小,误国殃民。”
不喜争执的小太后幽幽长叹,神色恹恹。
“那些人是来逼宫的,本宫不出面,他们心里怎会服气?罢了,我亲自去吧,若本宫败下阵来,届时还要有劳阁老们仗义援手。”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嘴里嘟嘟囔囔,唉声叹气,真的好怨,好烦,好不开心。
“一定是因为本宫平日和风细雨,瞧着可欺,他们才不将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好歹我娘家姓龚,唉……怕是无人记得。”
前有内侍持华盖开道,侍卫护驾,后有内阁诸臣随行,宫婢簇拥,圣母皇太后凤辇浩浩荡荡逶迤而至。
大臣们遥遥望见,益发卖力哭号,真“呼天抢地”,哭求先帝在天有灵,让谀上惑主的权奸佞臣不得好死,让尸位素餐的老朽匹夫们早日归西。
龚纾大开眼界,歪头撑着额角暗暗疑惑:原来读书人也爱耍无赖,实在有辱斯文,家里老爹不知有没有干过这种事,有机会问问……问问蔺阁老吧。
先帝才不要搭理你们呢,活着的时候你们有几个对他忠心的?不要脸。
凤辇停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小太后雅裾素钗,轻脂薄粉,一张“你们是不是有病”的冷漠小脸却姣妍绝美,倾国倾城。
他们吵吵嚷嚷的,她便不开口,冷冷注视,因为嗓门小,压不过这许多人,直至众人被她盯得尴尬,逐渐收声,才慢悠悠蹙眉发话。
“先帝年纪轻轻就去了,本宫总觉蹊跷,分别之时他还好好的,答应月子里要来看我,怎么说没就没了……你们当初是不是也这么咒他了?咒他早日归西不得好死?”
众人:“……”
内阁:“……”
温湛:又来了又来了,她又发觉“新死因”了!
332你们咒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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