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到最后,于准才会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女子却有杀人的动机,看案件经过,的确也有重大嫌疑,但毕竟没有实证,这般妄加重刑甚至无证判罪,实在是置律法于不顾,草菅人命!”
于准颇为气愤,“若都以嫌疑定罪而枉顾证据,那这天下那有什么天理公道?这案子是不是冤案尚不可定论,但这判罪的县令却是有罪!”
胤礽听过于准的见解,倒是对他颇为欣赏。
于准愤愤于那女子被无证定罪,而并非那女子是否真的杀了人。
司法公正便该重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断罪,更何况是死罪。
那女子是否真的为夫报仇杀人了,不是靠动机靠嫌疑就能认定的,必须得拿得出证据来,否则便是枉顾刑律。
于准的关注点或许不同于世俗,但却很有一个判官该有的素质。
“你可曾科考?”
胤礽有了几分惜才之年,于是开口问道。
于准有些涩然:“草民天资愚钝,文章上并不精通,故而走不通科考之路。祖父说等我能出师了,便叫我做荫生,补一个外任小官,治一方水土。”
科举入仕是文人正途,中举之人会入翰林,选拔优异者或进内阁或进六部,前途最为平顺;
而像是于准这样的封疆大吏之后,不走科举走荫生也可以,只是荫生补官入不得京城,只能外任,做个知州知县之类的小官,想要入六部,就要看考核的情况了。
于准是向往刑部的,但他有自知之明,故而如今一直在做为一方父母官的准备,这刑名一项,亦是重点。
于成龙教育子孙严格,若不能得他考核通过,便只能继续留在家中进学,或是做个教书先生,也算是造福百姓。
孙子一辈中,唯有于准很得于成龙看重,所以才会叫他来陪伴胤礽出行,也是想让他有机会在胤礽面前挂个名号,以便将来仕途平顺。
胤礽暗暗记下于准的名字,却没有提其他,即便他觉得于准会是个好官,但既然于成龙还不让于准出师,那必然有其深意,他也不急于一时。
今日出游的目的地依旧是秦淮河畔,但却不是酒楼花船,而是夫子庙。
江宁府原是明初旧都,而秦淮河畔的夫子庙便是当年的国子学,如今改建成了上元、江宁两县的县学。
于准便曾在这里读书,故而十分熟悉,县学的门房认识他,便不曾阻拦,叫他带着胤礽等人直接进去了。
县学,是供考过童试的生员读书之地,里面的学生,便是俗称的“秀才”。
县学的录取标准只看童试而不分年龄,故而就会出现天才少年与屡试不中的老秀才做同窗的情景。
但大多数人并不会有科考一生的毅力,几次不中之后,便会另谋营生,有县学生员的名号,当个教书先生倒也容易些。
江宁府科考之风盛行,故而县学也更加完备,生员是按照入学年限分了班的,一路走来,倒是有些现代校园的感觉。
胤礽并未打扰他们上课,只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了听县学先生的课。
虽然教学方法有所不同,但大体还是为了科举进行的应试教育,内容与他在其他县学听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胤礽并不想去评价这种教育模式到底对不对,只是觉得其实可以更灵活些,给偏科的人才们也留一条出路。
现代高考还能自选分科呢,更何况是朝廷选仕,就像是于准这样在经典上没有什么天赋却对刑名有兴趣的生员,若是能有单独的选拔考核,通过后选任相关的岗位,或许反而会更加专业。
科考是国策,胤礽不敢擅动,他琢磨的是荫生这一块。
这些以家世入仕的人大多是靠打点来选派官职,只看地界是否优渥而不在乎所任官职是否合适,若是能在选任之前对他们进行专业的培训和考核,以能力来分配岗位,或许是个可能的办法。
回到西园后,胤礽便对康熙说了这个想法。
康熙琢磨了一下:“你想要人尽其用是好的,但荫生不比科举,本就是以家世入仕,你想让他们不在意门第,以才学取官,恐怕很难保证公平。”
既是以家世入仕,那选派的时候自然就要考虑家世背景能带来的影响,否则全都叫去科举便是了,又何必非要另开一个入仕途径呢?
特别是八旗子弟,大多都不会去科举,而是走荫生,他们凭的是祖辈的荫庇,许多都是名为选派实为继承,若换一个人,哪怕是再有能力,不能服众,也是枉然。
康熙耐心的给胤礽讲解其中的门道,胤礽听罢后叹气道:“果然是我天真了。”
这本就是个子继父业的时代,他自己都是凭借嫡子坐上太子之位,生而就拥有这世间最尊重的前程,又如何去跟其他人谈公平呢?
康熙瞧见儿子蔫了,失笑道:“你这想法是好的,其实与科举一样,是想给有能力的人一个入仕的机会,虽不好大肆开展,但就像你所言,在一些特殊的衙门可以试着用一用,只不过这样的官职通常微末,荫生们未必能看得上眼。”
“既是微末,那便不拘于荫生了,”
胤礽眼前一亮,“若是县学生员均可参加,也算是科举之外的一条出路,荫生们看不上的,寒门学子说不定趋之若鹜。”
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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