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他再度沉入了一潭清梦。
神会做梦吗?
或许如此。
男人曾对这般好似高高在上却别无特别的身份看得很远、忘得很淡——
也或许来源他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忘却的了,或是他愿意的,也或是舍不下的也好……所谓的,所有的,尽不过是他无法挽留的。
人人尽求长生,他不过是平白得了个长生的普通人罢了。
玄桓一直都这么认为。
哦对…
包括这个名字,或许也一并被他遗忘了太久太久了。
玄桓…玄桓……
从她死的那一日起,这个名字好似就随她一齐,葬在了那场苍穹褴褛的星潮里。
………
好在,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
梦里有他想见的人,他却不知…她想不想见他。
一道被捆神锁五花大绑的身影在一阵灰扑扑的尘土飞扬间被扔到了他的面前。
无声的幕影仿佛霎那间将他带回了那个夏日——
那是他头一回,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她。
那是第一日。
他永远记得。
他不是不明白父神将她带回来意味着什么…更多的风险又是何在——
大家都不是傻子。
同时每个人也清楚,包括那个洗去一切记忆的术法将会带来着什么……
一旦筹码下注,赌局的骰子开盘,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可有人还是赌了…赌上了奠基的一切,不知所却的苍生的性命与安危——
以换叁清万世之尊贵与太平。
他终还是赢了,他却在不知觉中成为了最大的帮凶。
如果这是他真正想要的…
“吾儿。”
逆着光影,他早已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面容与表情,或许很多年前他早便忘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即使是他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这丫头脾性顽劣,以后便交由你教养了。”
“……”
“吾一直很信任你。”
“……”
如今回想,他却莫由来得只感到好笑。
他与她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这场赌局中身处不同地处的棋子罢了。
他很想忘了那一天,却莫由来得记得很深很深,寻梦江海,或许这是他仅剩的…对于她的那么一些些渺小而又珍贵的记忆了。
“放开…!!!放开我!!!…”
那仅仅是一次他口中所谓的‘顽劣’,那个被捆着却依旧咬着牙不驯地挣脱的小脸上,乃至于身上,处处沾附了黏稠刺目的鲜血。
却不是属于她的。
那是来源于仙…一个被她徒手覆灭,轻轻松松残忍地杀尽全族的小族。
老少尽灭。
或许在那一刻,他早已发现了自己已然的扭曲和他所认为并一直坚信仁慈化作了一滩虚假的泡影——
黑发上的血污像是蔓延在轻薄花瓣上的脉络,既是那血管中流淌着是无辜之人的血肉,她依旧美得像是一朵蚀骨的罂粟。
也或许是一枝被人割去了毒芒的虞美人。
那又如何呢…
只要她不开花…永不开花。
令人垂涎糜烂的毒便永远不会从圆润果实的上脱落,化作一层又一层血色的白霜。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老师。”
或许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他才止住了那个无比想要触碰那朵罂粟的手,令得脸上的表情变得淡漠而平静。
她像是愕然转过脸来,咬牙切齿的狰狞或许也遮不住那藏在血污之中令人侧目的明眸皓齿,却在下一刻,他将要触及她容貌的下一刻——
一阵刺目眩晕的白光却若爆燃般狠狠炸响。
像是白昼群星的霎那寂灭,将整个宇宙焚成了乱流。
喘息着撑着手缓缓坐起,半晌之后,玄桓才赫然发觉自己的里衣已然湿了个透彻,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般,他却只是赶忙探出身去想要去抅那平日作行的轮椅,脑海长鸣…
他需要…需要马上去验证一件——
却与一道同时探来的小手在轮椅的磨得光亮的把手上恰恰覆作了一处。
男人一愣,那手的主人却更像是不甚碰触了什么脏东西般霎那缩了回去,还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狠狠搓了搓小手,小嘴一张一合,却没有说什么,末了才像是没好气地憋出一句,斜斜的目光偏向远处方桌上热气腾腾的米粥与几迭开胃小菜:“这…这是与你的道歉——但…但不代表我前几日便错了……”
“总之…总之你爱吃不吃,怀疑我下毒你便扔出去就好!…”
未尽的话音却在两人对视之间,缓缓消弭无踪。
“……”
“真是…当真要每日都来一回…”
面前的小姑娘自顾嘟囔着,皱巴巴的小脸看似好不情愿,却仍旧深吸一气,末而转过头来朝他认真道,轻颤的长睫好似彰幕着对方的并不平静的内心:“我是你新收的徒儿,我叫——”
“我知晓,你叫绫杳。”
霎那之间被突而截断话语的对面之人却好似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蓦然瞪大的杏眸里好似闪着今日新出的太阳。
这个表情像是莫名取悦了男人,这也是绫杳第一回见到这个比穆青更像木偶的男人拥有的、除了各类或是严肃或是淡淡嗔怒般的其他表情,斜斜打进的早阳清透地打在他苍薄的侧脸上,通透得…像是一个她无法触碰的神明。
永远高高在上的那种。
她只是听见面前之人再一次重复道:
“你叫绫杳。”
“是我新收的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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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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