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歌闭上眼,唇线紧绷,似乎没有透露的想法。林舟凝视他片刻,伸手抚上青年冰凉的脸颊。

    很冷……冷的仿佛,他在触摸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但林舟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男孩在心底冷笑,心说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么?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几乎每一天都没有分离,就算你装哑巴我也猜个差不多。只是你不想说,我也会尊重你。

    “……我尊重先生,但先生似乎并没有完全信任我。”

    林舟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唇舌微张,一字一句道:“信息素腺体絮乱症发作时,不只是生理上的痛苦,对吧?”

    “先生是omega,而omega需要alpha信息素来抵御发情期。先生没有腺体,不会再产生信息素,可大脑不这么认为。可这么多天,我从未见过先生服用除安眠药之外的药物,也许是吃得过多产生抗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先生没有服用过任何医治絮乱的药物。”

    林舟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又似咬牙切齿般道:“于是先生就选择了隐瞒,因为在先生眼中,这只是不定时发作的病,但……不值一提。”

    裴歌笑了下,揉了揉额角,轻轻睁开了眼:“说得很对,我先前确实是这样想的,不愧是我的小画家。”omega顿了顿,眼底浮现出无奈:“药物对我而言,的确已经没什么用了,絮乱只是一场药石无医的病。”

    “怎么猜到的?”青年眼底透露出好奇的神情。

    “不难猜,”林舟淡淡说,“因为先生很傲慢,看不上任何alpha。”

    裴歌没忍住,笑出声来,微凉白皙的指腹垂在林舟的腺体上。他低下头,把冰凉的吻落在少年的后颈上,微眯着眼睛,笑意浓郁。

    “很聪明,”裴歌夸了他一句,“但也傻的可爱。”

    指尖微动,摩挲着温热而细腻的柔软皮肤,裴歌轻声说:“我的确很傲慢,所以看不上除你以外的,所有alpha。”

    裴歌毫无征兆地一推,林舟毫无防备,跌在绵软的草地上。裴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漆黑的眸中仿佛闪烁过烛花,微凉却又暗如无尽的渊,无边无际黑暗将他吞没,却烫得灼人。

    “浅草寺请御守很灵,你不妨借此拜观音。”

    omega笑得温良,语气轻柔,落下的手抚过林舟的面孔,仿佛蛊惑人心的海妖。

    “求签或者请御守,面对神明,心诚才灵,”林舟微微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先生觉得,我的心诚么?”

    “我的心不诚,”林舟顿了顿,“面对先生,心才会诚。”

    黑色的发犹如弥漫的河流,将他陷入其中。裴歌垂下眼,毫无征兆地吻了上去。

    现在无需再肯定,他就是那只被香气挑动心弦,被蛊惑,被捕获的兽。林舟只是朝他微笑一下,他便奉上所有能够给予的。

    廉价的、或是昂贵的爱。而将他捕获的那只小动物很贪心,吞食了所有的爱,绽放出芬芳的花瓣,却始终意犹未尽。

    “我很贪心……”林舟小声说,明亮的眼望着头顶的人,微微张开嘴呼吸,像一条溺在水底的鱼。

    “你冲我笑一下,”裴歌低下头,在男孩耳边轻声说,“我就什么都给你。”

    “……所有的、你想要的,爱。”

    周遭的热闹仿佛被风阻隔,而林舟浸透沉在海底,将一切的喧嚣驱逐在耳外。

    恍惚中似乎周身满是人群的惊呼声、烟火的炸裂声、树叶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屋檐下被风吹动的风铃。

    林舟似是被迫接受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吻,可他的模样实在像一只搁浅的鱼在渴求水源。

    裴歌垂落的黑色发丝被男孩捻在掌心,慢慢收紧。夜空中的烟花他看不见,呼吸也并不顺畅,唇舌交缠牵出银白色的丝,林舟眼角红了一片。

    不再是年长者克制又温柔的吻,不再是蜻蜓点水,也不再是亲脸颊、吻额头这样模棱两可的暧昧。裴歌似乎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爱他。

    林舟的思绪随着升空的烟火而起伏,断断续续,却又毫不止息。

    口腔中还有淡淡的草莓酒的香气,舌尖微凉却又灼热,今夜他似乎也被这股酒气所影响,意识变得混沌却又清晰无比。

    林舟的大脑浆糊一片,只能呆呆地思考,却又不怎么灵光。

    先生是醉了么?

    裴歌起身,目光清明仿佛清凉的月光,又像是无声的落雪。林舟在心底笑了下。

    先生可是千杯不倒,商贩们所售卖的水果酒,度数也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我一无所有了。”裴歌轻轻说。他顿了一下,又笑起来,吻了吻林舟的唇角,眼神温柔的仿佛春天盛开的樱花。

    “但我又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年轻的调香师起身抬手,把林舟搂进怀里,头搭在男孩的肩侧。

    信息素絮乱在无数个日夜所带给他的只有痛苦,疼痛到极致却无从缓解,只能在失眠中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他曾经也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无限期地延长,直到死亡都不可能就此摆脱。

    意气风发也好,固执任性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如今他不觉得疼了。

    他的小画家就是他唯一的药,是这场荒唐的生理疼痛中,所给予他的唯一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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