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A市在今夜迎来了第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是一场雨的功夫温度就降了七八度,如今穿着薄薄的衬衫已经能感受到凉意。夏季的炎热彻底了无踪迹,只余下潮湿阴冷的水汽弥漫在夜晚,雨水将地上的落叶打湿,更显出一片萧瑟的气息。
闫辰川出了公司,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靠在车上,从兜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没有点火,只是拿在手里,过了会儿,他又放回了烟盒里。
很想抽一支烟,但他克制住了。
很想见蔺珩,但他也克制住了。
他仰头,看着暗淡的路灯和叶子掉的差不多的树枝,感受凉意一点点漫上皮肤的感觉。蔺珩此刻在做什么呢?大概还在写作业吧,他让他早些休息,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过。
闫辰川打开手机,对话框的消息停留在他让蔺珩早点休息那一条上,他很想说些什么,删删减减,还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想见到他的心情,他想了想,最后只发出去一句:外面下雨了。
发出去后,他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靠在车上。
蔺珩不喜欢他抽烟,虽然蔺珩没有说过,但闫辰川一直都知道。
他一直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蓝调的包厢里,那时候魏羽琛和楚向歌在喝酒,他那天感觉很是疲倦,所以没有喝酒,只点了一支烟。穿着白衬衫的蔺珩端着酒进来,不像其他侍应生那样笑容亲切,也没有主动搭话,只冷淡地躬身行礼,然后先给魏羽琛和楚向歌倒酒,动作挑不出一丝错处,可又因为分外冷淡,所以没有侍应生应有的恭敬的感觉。
闫辰川靠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他,看着他白皙如玉的手娴熟地开瓶、醒酒然后倒入酒杯,做这些时他始终面无表情,好像这只是一项需要认真完成的作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色彩。
在这里工作的侍应生应该都像他们之前遇到的那样才对,想着能够和他们这些有钱无聊的富二代春风一度,不需要感情,只需要睡一觉就能得到现在薪水十倍百倍的金钱,稳赚不赔的买卖。
闫辰川知道蓝调二楼的侍应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显得太特别了。
他像一尊沉默的冰雕,始终一言不发,给楚向歌倒完酒后,他来到他的跟前,挺直的背脊弯下去,这时他看到他表情发生了一瞬的变化,如同冰雕裂开一道缝隙,骤然变得生动起来。
他似乎是闻到了他身边浓重的烟味,于是眉头蹙了起来,唇角也不适地抿起,但很快一切又恢复正常,他又变成了沉默的冰雕,弯下腰给他倒酒。
闫辰川凝视他白衬衫下纤瘦的腰,黑色的长裤下笔直修长的腿,连带那柔顺的黑发,全部纳入眼中。
魏羽琛在这时扭头对他笑道,“喂,不需要给他倒,他今晚不喝。”
于是他停下动作,显出一瞬间的无措,似乎不知道是否要继续把这杯酒倒完。
闫辰川这时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他坐起来,在魏羽琛略带惊异的目光中,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懒懒笑道,“谁说我今晚不喝。”
他从他的手中端起他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
“哎呀,陈总少喝一点。”
看着中年男人把酒一饮而尽,身旁的助理连忙去夺酒杯,“裴先生还在这呢,您少喝一点。”
“我这不是高兴吗,”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把助理推到一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能和裴先生做朋友不得多喝几杯,您说是吧,裴先生?”
助理停下动作,勉强地笑笑,他知道自己的上司一旦喝酒就容易耍酒疯,脑子也变得糊涂,而且总是越劝少喝点就越要喝。往日也就罢了,但是......助理不安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被中年男人问到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两腿交叠,他深邃俊美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也没有搭话,目光落到那空了的酒杯上。
蔺珩知道这是裴继让他去倒酒的意思。
见裴继不搭话,中年男人也不觉得尴尬,他这样的小鱼小虾能到裴继的跟前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哪敢要求更多。他看着那长相清俊的侍应生弯下腰给他倒酒,心中充盈着得意的情绪,他忍不住道,“和裴先生做朋友真好啊,连侍应生都这么漂亮。”
蔺珩动作不停,只垂着眼倒酒,倒好后将酒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酒杯,手故意碰上蔺珩的手背,然后暧昧地摩挲了一下。
中年男人手指划过手背的感觉令人作呕,但蔺珩什么都没有说,酒液也没有洒出一滴,他默默收回手,又回到了裴继身边。
“看来陈总已经胜券在握。”裴继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只一句话就把中年男人说得飘飘然。
“那当然了,裴先生您是不知道,陈家在房地产这块虽然比不过闫家,但郊区的一块地还是能拿到的,”中年男人说着身子就靠前,一副分享秘密的模样,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声音刻意压低起来,“我特意绕过了闫家找的楚二少帮忙。”
裴继挑了下眉,脸上挂上淡淡的笑,“是吗?”
助理额头冒了一圈冷汗,他笑着开口,“裴先生,陈总喝多了。”
“我没喝多,”中年男人烦躁地又推了把助理,他站起来,端起刚刚蔺珩倒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眼珠因喝酒而变得通红,他忍不住嚷嚷起来,“那块地陈家已经拿到手了!裴先生,就差您的信儿了!”
裴继单手支着下颌,他看着男人兴奋充血的双眼,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的举动,终于感到一丝厌倦,他道,“还以为你能坚持几分钟。”
中年男人猛地止住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脑袋像被敲了一记闷棍,他愣愣道,“裴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他后退两步跌到沙发上,然后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他疯了一样去摇助理大声道,“快给楼下的保镖打电话,让他们上来!”
年轻的助理推了推眼镜,单手握住男人的手,安抚道,“陈总,没事的,裴先生这不是还没说什么。”
中年男人困惑地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助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后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手开始颤抖起来,“你,你他妈和裴继是一伙的......”
助理没有解释,只友好地笑了一下,和刚刚判若两人,他捏住男人的手臂,还没用力男人就爆发一声疼痛的叫喊,很快他被助理按到了地上。
裴继从始至终神色淡淡,好像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看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哪只手碰的你?”
蔺珩站在他的身侧,听到裴继的话停顿了几秒,声音低低道,“左手。”
“去把他的左手踩断。”裴继命令道。
蔺珩看着被助理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他刚刚还在神采飞扬给裴继展示成果,现在已经狼狈不堪的像待宰的动物,发出一阵阵无用的嚎叫。
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被闫辰川打得求饶的赵予丞的脸。
“蔺珩,”见蔺珩不动作,裴继站了起来,他比蔺珩高上许多,垂眼看他能把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你已经成年了,还要我再教你怎么打人吗?”
蔺珩喉结微动,他很想退后一步,但他控制住了自己,他避开了裴继的眼睛,问,“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吗?”
“本来没这个打算。”裴继绕过了蔺珩,走到房间的角落,“但你这周都没来上班。”
他翻了翻堆放在箱子里的手杖,声音淡淡,“所以这是对你的惩罚。”
他挑选了一根细一些的手杖出来,手杖上镶嵌着华美的宝石,他把手杖递给蔺珩,“不敢踩,就用这个。”
蔺珩没有接。
如果蔺珩是一只猫,那么此刻一定炸了毛,裴继抽出点思绪想道,他瞥了眼被助理压在地上正像只虫子蠕动的男人,又对蔺珩道,“连这个也不敢了吗?”
他语气极为平淡,好像蔺珩如果点头他就要为他再挑选一把趁手的武器一样。
“没必要,”蔺珩抬头看裴继,声音又冷又僵硬,“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做。”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裴继来到蔺珩跟前,他声音依旧沉静,他缓缓地掰开蔺珩的手,将手杖放到蔺珩的手中,问,“你想敲碎他的脑袋?”
助理歪着头看着他们,像是感到惊奇一般,他看着蔺珩已经化为实质的不安,笑着安抚道,“先生,没事的,您不用紧张,我帮您按住他了。”
像是为了证明,助理加大了些力气,于是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年轻的助理笑吟吟地拽着自己老板的手臂,将他的左手举起来。
裴继来到蔺珩身后,宽大的手掌握住了蔺珩冰凉的手,他的声音在蔺珩耳侧响起,“你要是想在这里敲碎他的脑袋我也不介意。”
蔺珩脸色苍白,嘴唇嫣红,显出苍白艳丽的色彩来,他拒绝道,“我不要。”
裴继握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手杖,像是课堂上耐心的教师,耐心但不容拒绝,“蔺珩,我教过你怎么打高尔夫。”
“想象这是一枚高尔夫球,”裴继面色沉静,“你只需要挥下去就好。”
手杖被高高举起,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中年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砰!”
敲碎他的脑袋我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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