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是黯淡,满城人潮涌动,将无边际的也照得璀璨。满街皆是食肆画廊,文人墨客三五群端着风流气象,折扇展开又合上。
空气中蕴含着细微的檀香味,渐渐地渗入肺里,在一行外来者中,有人喜有人厌。
嵇夷献闻不惯,甚至是讨厌这味道,眉头蹙着不减反深,掏出一块手帕捂着鼻子,拒绝空气入腔,手肘撞着隔壁于亥,侧首俯视,很突然视线定格在了于亥脖子上。
照理说,常年习武之人需暴晒阳光底下,肤色呈现小麦,万般不可能是如此白皙细腻的。他还想顺着往下看,陡然与于亥对视上了,才面无表情地挪开。
那道探究的视线愈发强烈,他朝着于亥啐了一口,手肘架在于亥肩膀上,作势亲密无间,话音洒在与亥耳朵以及脖子上,“怎么?看上本王了?”
言闭,他端起风流倜傥的架子,吹了于亥的耳朵、耳廓,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对自己甚是满意。
耳朵发麻发痒,作为异性恋的于亥来说简直是耻辱,僵滞了瞬,面容露出丝丝愠怒,动了动肩膀,都没能甩开嵇夷献,反而还让嵇夷献架得更紧。
“你不说话,本王就当你默认了。”嵇夷献指腹轻轻划过于亥脸颊,近看竟然细腻无比,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红,“真可爱。”
都说大淳国出美人,此言不虚啊。
于亥不堪调戏,轻咳一声,手肘蓄力了瞬,快准狠地撞着嵇夷献的腹部,就听得嵇夷献闷哼了下,反应极快地打掉嵇夷献的手,鼻子出气,冷冷一笑。
“要发情就找老鸨,别借着势力桎梏他人。”于亥讥笑,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又道:“这里是佛教圣地,大概是没有青楼的吧。”难怪逍遥王那么饥渴。
后面半句没法道出口,他看着嵇夷献三番几次变换的表情,从铁青转到戏谑,顿时毛骨悚然,想跑之时,嵇夷献扼住他的手腕,那双薄情的桃花眼变得无比深情。
明明与嵇憬琛是双生子,但是两人的面容、体型、性格完全就是两回事。
嵇夷献指腹摩挲着白皙的肌肤,语调好似漫不经心,“青楼属于戏娱在今夕,明星又皙皙。而本王只喜欢男子,又怎会到得了青楼呢?”
于亥听不惯邹邹捏捏文人话,好在常年伴在小殿下身边,勉强能听得懂意思。他想起小殿下与圣上的过往,感觉神经传递着不妙,臀部倏然夹紧,慌慌张张地离开。
加快脚步跟到小殿下身边,他后背像是有万双眸子,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临海城,空气中掺杂着水汽冰寒,好在街边茶摊皆是,淳于烁止步在人多茶摊,要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暖暖手和胃。
老板烧了一壶又一壶的茶,面上笑容和蔼,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再把茶分给茶客,见到淳于烁之时,有些惊讶,笑得很殷勤,还把茶给免费了。
淳于烁并不认识老板,也没有多心,只当做是老板热情。
手握着茶杯,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脸颊变得红彤彤的,感觉到数人朝他望来,尴尬地笑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喷嚏再次打了出来。
连续三个喷嚏,他好受了许多,嘴唇碰到茶杯的时候,一道凌冽的声音唤着他的小字,语气相当的急促,“乐乐,别喝。”
淳于烁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嵇憬琛的话,茶杯就这样用来暖手。
“你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何那么好心肠的,给你免费茶?”嵇憬琛手覆在淳于烁手背,倾斜了些茶杯,见茶色不均匀且清澈,不由啧啧了两声。
冬日卖热茶多么的好赚钱,一杯热茶一文钱,就为了给人们暖暖身子。喜茶之人,最看不得茶叶泡了好几次,饮下一点茶味都没有的茶。
淳于烁警惕了几分,朝着茶摊老板乜了眼,发现老板正对着他看,那眼神好似有贪婪,也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忽然手心微微出了汗,踟蹰不定地等着嵇憬琛下文。
只不过,他等了好长时间都等不到下文,掌心温热,认为一文钱的茶略显浪费,偷偷张嘴抿了抿,发现淡如常饮水。
这常饮水竟然也要一文钱!他被这物价给惊得不轻,瞪圆了眼睛,正想与于亥碎着嘴皮子,于亥不自然的挠着后脑勺,视线随乱漂移。
“喝吧,没事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道来,他回首望去,不晓得嵇夷献从何处冒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犬齿咬碎了外层糖衣,薄唇沾着冰糖渣子。
随后,淳于烁视线挪到嵇憬琛身上,见嵇憬琛颔首准许,才放心且胆大的,昂首饮下淡茶,胃里瞬间暖乎乎的,手脚好似也活了过来。
茶杯归位,放到茶摊上。
几辆朴素中带着一丝不凡的马车缓慢驶在街道上,马蹄系着银铃响动,提醒他人该避让街道。坐在马背上的车夫轻轻“吁”了声,铃铛止动,随即车夫跳下马,该换牵着绳索,兜里掏出一捆干草,喂了起来。
正值酉时,巷头街尾正是热闹,不少人听停步睨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几分。
马车外观为平凡的,像是寻常百姓家都租的起的样子,只是帘布的点缀就彰显出了不同凡响,料子好似进贡而来的丝绸,能遮住里面的一切。
这布子,虽然百姓不晓得布料为何,但也能知晓十分的昂贵。他们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避免冲撞到马车,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再加上车夫朝着几名男人施礼,双手抱拳,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行人穿得非富即贵,令四周的视线增添了多许,都在揣测他们的身份。
淳于烁微微点头,抬脚欲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老板焦虑且急促的声音,“诶诶诶,别走啊,公子可是要跟着我回家的!”
脚步顿时一滞,他怀疑人杂听错了话语,侧头戳了戳嵇憬琛的胸膛,眼神询问了一遍。
嵇夷献咬下一块草莓,甜酸可口,似有似无动了于亥腰部,四处看了看,解释:“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接受了免费食物或者茶水,就必须跟着‘施舍者’回家。”
这里靠近鸿洲,也属于他管辖范围内,所以他还是对这里有一定的了解。他佯装没看见嵇憬琛渐深的情绪,揶揄了几分,说:“弟媳要是长着于侍卫的脸,肯定没人觊觎了。”
倒不是说于侍卫很安全不好看,于侍卫属于清秀类型的,还十分的耐看,越看越不腻的那种。但是有弟媳那样的美人在,于侍卫就显得……没那么好看。
说到这里,嵇憬琛神色骤然下沉,周身好似卷起了寒风,俊容布满戾气,又气又笑的,转身揪着嵇夷献的衣领,额头相逼,有了想打人的趋势。
“你、是、不、是、故、意、的!”君王一字一字的蹦出,手背上的青筋发力腾起,身高齐平,他看着嵇夷献似漫不经心的笑,心中怒火烧的更猛。
嵇夷献双手举过头顶,作势投降,冰糖葫芦不慎坠落在地,却也没太在乎,挑起眉尾,承认说,“是的呢,我的弟弟。”
嵇憬琛抬起手臂,拳头挥动了几下,在宋玉德的一句“三思”下,使他稍静,所以他尽可能深呼吸,用力甩开嵇夷献的衣领,晦气般的唾弃。
这笔账他必须记下。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不管是何方佛主大神来了,都必须的,通通给朕改了!
嵇憬琛递给宋玉德一个善后的眼神,宋玉德微弯腰应了声,便前去与老板交谈。他黑着一张俊脸,牵着淳于烁的手,不想给与什么解释,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要是客栈也给免费,他家淳于烁是不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有了这个可怕的猜想,他脑子里搜罗了住宿都一一否决,最后说了句,“去知府家夜宿,诸位没意见吧?”
圣上看似在给意见,实则是直接做了决定。众人自然是不敢有意见,纷纷点头,要前去知府府邸的时候,忽然愣住了,齐刷刷看着逍遥王。
而逍遥王专注踩弄地上的冰糖葫芦,没注意他人目光,当他抬起头之时,被这一幕疑惑到了,不解又不想开口问。
一人胆子较大,站出了一步,问:“王爷,敢问知府府邸在何处?”
嵇夷献虎口托腮,鼻音拉得很长,好似在认真思索。须臾间,他指了东边方向,不太确定地回答:“许是这个方向。”顿了顿,又指着反方向,“这里也有可能。”
尽管这里是他管辖之地,但他有意营造纨绔王爷的模样,来此地,也只为了行娱之欢,岂会找知府呢。
面对不熟悉路的嵇夷献,淳于烁给出了个恰当的建议,“街上皆是人,我们皆有嘴,不明之事,能问。”
“就是就是,别不懂装懂。”于亥早就瞧嵇夷献不顺眼,附和了小殿下几句,对着嵇夷献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嵇夷献不觉得尴尬,自然地勾着于亥的脖子,笑道,“于侍卫说的是,教训的好,本王这就找人问问。”
于亥立即缩了脖子,像是鬼见了佛躲在小殿下身后,眼睫垂下一眨,语气相当的委屈,“小殿下,逍遥王那么说,怕不是故意要给我折寿么!”
只有身份地位的人认错,他就没见过权高者认错。
淳于烁察觉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端详了一瞬,莞尔一笑,拍拍于亥的手臂,无声对了个嘴型,便率先当个问路人。
于亥一愣,没想到小殿下那么聪慧,一眼看出了端倪。
小殿下说:远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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