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丢掉工作之后,一开始并没有想下海。他去歌舞伎町,只是想赚点快钱还债。
正如他每次上赌桌都觉得自己会赢一样,签约成为“牛郎”的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很快可以抽身。
但那都是幻觉。
张俊这人运气很好。刚成年就跟着朋友来关西,闯荡一番,赚到了一些钱。之后又进了贸易公司,一路顺风地往上爬,风头最盛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
但他成功得太早、太容易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读书少,缺乏对这个社会的基本认知。
在贸易公司上班,喝酒跑业务属于家常便饭。一旦升职成为主管,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除了一般的商务往来,他耳边还多了不少阿谀奉承。
人都喜欢听好话。但好话听多了,就会开始飘飘然。
张俊也不例外。手上业务多起来之后,他见过的夜场消遣也越来越多。如果说陪酒女公关只是调味甜点,那赌博就是一剂猛毒药。
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沾上了这个东西。他只记得那种焦虑、刺激的感觉,对他来说是任何别的娱乐都比不上的。
下注的时候心情紧张,带着一点蠢蠢欲动的期待。等待荷官揭晓胜负的时候很激动,肾上腺素飙升,像打了鸡血。虽然输了会很沮丧,但赢了钱将筹码都抱回胸前的感觉,那种快乐简直赛过做神仙。
刚开始是小打小闹,输赢几万圆,还不到一顿饭钱。用一点小钱买来快乐,他觉得很划算。
直到一次他喝多了酒,一晚上输了一百万圆。
一切都走向不归路。
“我需要钱。小慧,你明白吗?”颓丧的男人固定住女孩的双手,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奈,“你就当帮帮叔叔,好吗?”
“不要……叔叔,不要这样……”
女孩的哀求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同情。
就在刚才,她在他的胁迫之下,不情不愿地换上了一款成熟款比基尼。这衣服不合她的尺寸,布料太少,过细的绑带勒得她皮肉发疼。现在男人又拿出一卷黑色胶带,用力缠住她的手。
“这样好奇怪……求求你……别……”
“你和你妈以前落难的时候,我也帮过你们的。”男人虚伪地叹了口气,“你发育得这么好,藏着多可惜?小慧乖,叔叔帮你出名,说不定哪天就成为大明星了!”
他撕下一段胶带,贴在了女孩的嘴上。
女孩拼命地摇着头,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真是太漂亮了,谁看了都忍不住。”恶心的男人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她,“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碰你。小慧,如果哪天有老板看上你,可别忘了张叔叔这个大恩人。”
张俊被赌瘾吸干了人性。取得了常慧的信任之后没多久,他就暴露了他的真实面目。
不仅拍下了几百张她的照片,卖给了有“特殊需求”的客户,他还留了一手,打算在之后把她的初夜卖掉。
那年她才十六岁,还是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但她却被恶魔控制,每天都要“拍摄写真”。
恶魔威胁她,不许告诉老师,也不许报警,不然就把她的裸照发给所有认识的人。那时的她受了他的恐吓,只好老老实实替他隐瞒。
直到有一天,张俊又因为诈骗被警察抓走,她才从他的手上解脱。
“他被抓了,我终于不用再拍那种东西。但我的精神出了很大问题,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学也没法上了。”
她就是这样离开了学校,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间,哪里也不去。
张俊做事很谨慎,除了夜场的经济纠纷,警察竟没能找到他染指儿童色情的犯罪证据。再往后他也学聪明了,亲自拍摄风险太大,拿旧照片勒索她更快。
“买他照片的客户,好像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会替他打掩护。因此,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一开始我只是四处打工,拼命满足他的要求……但后来他要钱越来越频繁,我实在没办法了,自己也开始拍。”
拍这种东西赚钱确实很快。
但她越是赚得多,她就越厌恶自己。
常慧打开手机,向青年展示她的“拍摄成果”。照片里的她与现实判若两人,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道具,肆无忌惮地摆出各种引人遐想的姿势。
“这套还挺受欢迎的,虽然被我P变形了,但他们好像看不出来,还夸我好看。这套也卖得可以,好几个‘客户’付了钱骂我骚货,应该还挺‘好用’的?这些都是来公寓之后拍的,还没来得及后期……”
“还有视频。”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翻翻找找,“视频挺难拍的,后期也不好做。有一个我还挺满意的,我给你找找——”
“够了。”陆秋名抢过她的手机,用力按下锁屏键,“姐姐,不要再说了。”
她在自剖伤口,把血淋淋的伤口翻开给他看。
他怎么听得下去?
“还没完呢。你还记得他挟持我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信封吗?”她站起来,走向衣柜的方向,“我前几天刚从警局取回来,里面应该都是我小时候拍的,我给你看看——”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些许从窗外散落进来的月光。
她看不清那头东西的样子。但冥冥之中,她又好像觉得那儿很刺眼。
“够了!”
常慧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秋名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他除了紧紧抱住她,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真的不看看吗?其实有些还拍得挺好的。”她苦笑着勾了勾唇角,“以前他拿专业相机拍的,比我这个破手机拍的高清多了。”
“不要。姐姐,别说了。”
“其实我好像还挺出名的,在他的‘人脉’圈子里,好多人都指名要我的‘作品’。”她笑得更深了,“要不是后面他消停了几年,搞不好我就当上色情大明星了呢……”
有一天,张俊突然消失了。她以为他终于翻盘回本,大发慈悲地放过她了。
但她却再也提不起对生活的向往。
“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放下那点尊严,去拍AV……你可能还能在店里买到我的盘。小秋,你说我起个什么样的艺名好呢?Eri?Hana?还是……KeiAsayama(朝山惠)?”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在一起,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姐姐,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好好生活?……我可以吗?”听到这话,她变得有些迷茫,“我给张俊开门那天也是这样想的,以为真的会‘好好生活’。但我没有发现,那个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张叔叔了……”
常慧靠在他的肩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家人是她越不过去的难题。也许是因为见过幸福的样子,她对那种平淡温馨的日子充满了向往。即使是遭遇了种种困难,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那人一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它。她以为是拯救她的救命稻草,却没想过那是一根扎满荆棘的毒绳。它刺得她鲜血淋漓,即使是在多年后的现在,那翻飞的皮肉也无法愈合。
“不是你的错,是他不配做你的家人。”陆秋名抱得很用力,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姐姐,你不要怪自己。”
一阵钻心的痛刺入了他的胸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穿越回去替她受苦。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她?
“你读完书之后……有什么打算?”肩头那边传来她闷闷的声音,“会回家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可是你有家人。你准备一辈子不理他们吗?”
虽然那天她的“背叛”是出于无奈,但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和他的家人“好好沟通”。
只要家还在,也许就有一丝转圜的机会。
她已经没机会了,但他还有。
“你就是我的家人。”他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家人。”
“你好傻……”她的眼泪奔涌而出,“你都知道我做过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放手?”
她给了他选择的权利,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平心而论,她并不会怨恨他的离开。他们的相遇已经足够美好,如果就终止在现在这刻,她也会好好过之后的日子。
或许她也会像他一样,尝试一个人的旅行。
“我不会放手。我说过,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你身上,永远不分开。”
“……那如果我以后还拍呢?这是我的‘工作’。”
“只要你愿意,我没有意见。”
青年温柔的声音从她的耳侧传来。
“姐姐,我可以做你的‘摄影助理’。”
…………
……
良久,陆秋名轻轻地松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外壳的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
“嗯?”常慧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没懂他的意思。
“这个相机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从没想过用它伤害别人。”
他从地上随手抓起一个东西,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东西不太合他的尺寸,套着有些勉强。
“……但是姐姐,你可以用它‘伤害’我。”
他戴着她用过的项圈,脱掉了衣服。
青年修长性感的脖颈上,银色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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