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而且——你做的不好,是故意的吧?毕竟女人天生温柔细心啊。你一定是故意的。】

    【男人?男人粗心啊,这本来就不是男人该干的活。】

    【男人偶尔做一次,做错了,那也是因为他们粗心,不是故意的。为了避免以后再错——你作为女人都把它们干了吧。】

    他们用“女人细心”的标签将你高高架起来,再用“男人粗心”为自身规避风险逃脱责任。

    【如果你做的特别好呢?】

    【那么,在你积劳成疾,郁郁而终之后,他们会为你悼念,给你贴上“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的标签——然后,在你的葬礼结束之后,再娶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毕竟家里缺了一个免费的包身工】

    就像现在这样。

    黎绯的身上已经贴满了标签,整个人像是被淹没了一般。

    观众席上有女性观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到浑身刺挠一样,不适到了极点。

    【如果你不满意?】

    【拜托,“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的已经是一个女人所能触及的最高荣誉了,不要贪得无厌。】

    而对于男人而言,对应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则根本不值一提,那么廉价,他们有更加广阔的空间与领土,哪怕一个男人出轨家暴,他最后都能牵着女儿的手走上红毯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只要这时候他稍微穿的像一个人,流露出一些情绪,甚至仅仅只是沉默——都可以被解读为“父爱如山”,“他是一个好父亲”。

    现在,成堆的纸片真正成了一座山,淹没了沉默的少女,也粉饰了他们的罪恶。

    少女的沉默似乎给了他们鼓舞,围绕着她的黑袍人们渐渐不满足于小小的标签。

    他们掏出了歌功颂德的纸页,有的表扬赞美母亲的诗歌,有的是怀念去世妻子的深情文章——往日看来令人潸然泪下,如今只是令人作呕。

    这些撒向少女的赞美诗,在被戳破了虚假的美丽泡沫之后,更像是一支支尖锐的箭矢,让观众头皮发麻,只想高呼“离她远点”。

    群情激昂到达顶峰之时,沉默的少女也终于爆发了。

    黎绯摘掉了遮蔽她光明的眼罩,脱去了束缚她身体的腰封,她站了起来。

    少女站了起来。犹如挣脱牢笼的自由的鸟。

    哗啦——

    抖落的标签与赞美诗,同雪花一样地纷飞。

    【不要去成为“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

    【甚至不要成为“女儿”“妻子”“母亲”,不要把这些被异化被扭曲本质的社会身份当成你的真实身份。】

    【你就是你自己。】

    【你来到这个世界,作为你自己过完你的人生。】

    【你不是某个人的女儿,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母亲。】

    【你是一个女人,一个独立的人。】

    【你要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

    【你是,未被杀死的女巫的后代。】

    第一二六章

    生而性别为女, 自诞生之日起,在这一生之中, 要接受多少来自社会外界的规训?

    只有男性会被视作独立完整的“人”。与此同时,整个人类社会都在用女儿、妻子、母亲的职能惩罚女性,他们赋予其“义务”的名义。

    在个人的小家庭之中,父母培养一个女儿,并不是培养自己的女儿,而是为一个男人培养将来的妻子,写作妻子, 读作奴隶。当我们谈论“父母”, “父”字写在前, 而不是生育孩子的“母”。

    在这样的世界。少女,已经可以算作接受到的规训相对较少的一个群体。

    因为在这个年龄段, 她们距离“妻子”和“母亲”的任务还有相当长的时期。

    就像脱离性别桎梏的“少年”一词总是与自由、意气风发、无忧无虑联系在一起。

    少女, 是在社会赋予层层枷锁的女性之中,最接近于她们本来应该成为的本真模样的存在。

    如果说女巫代表着一种原生态的女性力量, 那么少女,作为尚未被社会完全驯化的女性, 无疑拥有着这样的力量。

    每一个少女,都是天生的女巫。

    ——这是黎绯选题定题的由来。

    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身份的变迁, 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包围着你, 试图将你的棱角削平, 变成圆润可人的样子。

    但是请不要忘记, 你曾经是少女。

    你的身体里, 流着数百年前未被绞杀的女巫的血液。

    在今夜的这个舞台上,来到现代社会的女巫小姐, 不仅掀翻了那些贴到自己身上的标签,并且走下了她的高塔。

    黎绯没有逃跑,而是径直向这群包围着她的黑袍人们走过去。

    哗啦——

    她扯掉了这些人伪善的面具。

    “啊——”

    在魔鬼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一个接着一个,扯掉这些魔鬼赖以藏身的黑袍。

    令观众错愕的是摘下面具、脱去黑袍之后,这群审判女巫的魔鬼,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普通、平凡,甚至显得温柔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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