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唧唧的!”二蛋儿看吉庆真得有些上脸,手里面攥着钱竟有些手足无措,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嘀咕:“不合适,真不合适。
”“行了!就这么的了!”吉庆大手一挥,扭过脸去继续坐在船头,再也不理会二蛋儿。
二蛋儿看吉庆一副坚决的样子,也只好回到船艄,把撸拎起来怏怏地摇着,心里却还是惴惴地。
吉庆表面上生气,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
人们常说,看一个人得从钱上来看,关键时候这个人不贪,那人品基本上就没跑了。
吉庆长这么大没见过也听过,农村人家家都穷,把个钱财看得更重。
多少家为了一点财产打个头破血流的,有的亲哥们都反目成了仇。
杨家洼里和吉庆好的伙伴们成群结队,但都是一帮孩子,还没在钱财上有过啥牵扯。
这是头一回在手里面过了钱财,也就是这头一回,吉庆基本上肯定了二蛋儿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经过这一次顺风顺水的经历,吉庆陡然之间对前途充满了信心,再加上有了二蛋儿做帮手,吉庆一时间更是志得意满。
就好像金山银山就摆在眼前,伸伸手就能搂进怀里一样。
想到这些,吉庆心里面被一种燥动鼓弄得有些手舞足蹈,看着波光鳞鳞的河水,恨不得跳进去扎上几个猛子,忍不住张嘴唱了起来。
二蛋儿听见吉庆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儿,嘿嘿地乐了,扯着个破锣嗓子也跟着唱起来。
两个人的歌声在寂静的河面上回荡着,那声调倒像是被风扯着的风筝,忽高忽低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两岸浩浩荡荡连绵不绝的苇丛中,成群结队的水鸟被惊醒,呼啦啦地飞起来,鸣叫着四散盘旋。
小哥俩就这么唱着闹着欢笑着,远远地河道拐弯儿处,杨家洼高高低低的房脊很快便隐隐显现出来。
大脚打早上一起来就没见到吉庆的人影,晌午饭都没回来吃,心里头来气,这时候正摔摔打打地嘀咕着。
长贵和往日里一样,眼瞅着大脚的心气不顺,吃过饭便不声不响地溜了出去。
大脚一个人屋里屋外地踅摸,竟是看什么都有气,嗓子眼就好像吃了棒子面的窝头,上不来下不去地堵得难受。
好几天了,大脚就像在地里面轰麻雀的那根栓了红绳的麻杆儿,吉庆却似那些猴精猴精的鸟,饶是任大脚围追堵截的,竟愣是没个办法。
不是推就是躲,把个大脚闪得七上八下的,气馁之余就觉得自己个真是犯贱。
有时候也咬着牙在心里面骂,连带着那院儿的娘俩儿。
骂过了就恨恨地和长贵折腾,心里面恍恍惚惚地把长贵当了吉庆,可着劲儿地拽在自己身上再不下来,把个心气十足的长贵也累了个够呛。
可那股劲儿松了,气喘吁吁地躺在炕上,那吉庆的影子却又倔强地从心里头冒出来。
大脚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的想,想和吉庆在炕上痴痴缠缠地情景,想吉庆伏在自己两腿间汗流浃背的模样儿,越想却越是百爪挠心。
抬头看看早就偏了头顶的日头,大脚嘴里面骂着,把个鸡食盆子“咣当”一下,扔在了当院,弄了个鸡飞狗跳。
本以为吉庆又跑到隔壁了,可上午巧姨颠颠地过来串门,竟说也没看见。
屋里头的座钟“铛铛铛”地响了一串,大脚终于再也待不下去,扭身出了院子。
巧姨正出来泼水,扭头正看见大脚怏怏地掩门,站住身问:“庆儿还没回来?”“鬼知道死哪去了!”大脚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那你这是要去哪?”还真是的,自己这是要去哪呢?大脚被巧姨这么一问,却愣住了,想了想,说:“去找找,没准又下河洗澡呢。
”“洗澡还能洗上一天啊,没准去找同学玩了呢,”巧姨说,又招呼大脚:“别去瞎找了,一会儿庆儿回来再撞了锁,来,上我这儿待会儿。
”“你那儿有啥好待的。
”大脚嘴里面小声嘀咕着,却还是走了过来。
大巧儿和二巧儿正在院子里的菜园子摘菜,见娘和大叫一起进来,齐齐地叫了一声儿“大脚婶”,大脚僵硬的脸这才松弛了下来,硬挤着堆出来一丝笑容。
巧姨抄了个马扎递给大脚,大脚坐了,却还是扭头冲着外面张望。
“诶呀行了,咋就那么惦记,一会儿看不着就想了?”巧姨也坐在大脚身边,笑着调侃她。
大脚心里面有鬼,巧姨无意的一句话,但在大脚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心里面激灵一下,回头看了看巧姨,见巧姨一张笑脸并无异状,这才放心,却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嘴:“我的儿当然我惦记,有人却不知道惦记个啥呢。
”巧姨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女人,感觉着大脚话锋不对,问:“我咋听你话里有话呢,哦,我不该惦记?咋说也是我未来的姑爷呢。
”“该该,谁敢说你不该呢!”大脚哼了一下,给了巧姨一个白眼:“就怕不该惦记的地界儿也瞎惦记!”巧姨心里也是一紧:这大脚的话越发让人难懂了,莫非和吉庆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巧姨脑子转得飞快,表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满脸堆着媚笑,竟还往大脚跟前儿凑了凑:“你倒是说说,那啥地界儿该惦记,啥地界儿又不该惦记呢?”大脚倒一时哑口无言了,暗暗懊恼自己这压不住的性子。
难不成把这个脏事儿就此撕破了?别到时候扯出肠子带出了筋!想到这里,竟也无可奈何,只好胡乱地支吾着:“中中,你都该惦记!明个把那兔崽子绑你裤腰上,行了吧?”巧姨“格格”的倒乐成了一团:“那敢情好,我还白赚了呢,省得到时候疼姑爷还得去你那边现喊。
”大脚更是气恼,也不知道这巧姨是不是在装傻充愣,恨不得上去拧她那咧到后脑勺的嘴。
好在老姐俩从小到大也是闹惯了,你来我往的却也没真的上脸,依旧稳稳地坐了,远远看去倒和往日里两人插荤打磕没啥两样儿。
大脚瞥了一眼在那边干活的小姐俩,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你个骚货,你就成天的浪笑吧,等哪天把你那窟窿堵上,让你还笑得出来!”巧姨笑得更是欢畅,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悠扬顿挫,惹得大巧儿二巧儿止不住地看过来。
“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懒得理你,走了!”大脚站起身来,甩搭甩搭地就要走,却被巧姨一把拽住:“等会儿等会儿,还没说完呢。
”“有事儿?”大脚停住,扭头看了一眼巧姨。
“你坐下,坐好喽,”巧姨一把将大脚扥下,按在马扎上坐好,诡异的一笑,小声问:“我觉着你这些日子不对劲呢?是不是有啥好事儿?”大脚诧异地低头看自己,疑惑地问:“啥不对劲?你看我哪像是有好事儿?”“天天耷拉着一张脸,倒是看不出有啥好事儿。
”巧姨抿嘴笑着,脸上越发的神秘兮兮:“不过,看你这神态,咋瞅咋像是犯了桃花呢。
”大脚“呸”地一声儿,啐了口吐沫:“你个骚嘴,天天的就是这个!桃花咋长也长不到我这来,倒是你吧,赶紧摘摘自个,快被桃花埋起来了!”巧姨格格一笑,凑近了大脚:“真得真得,说真格的呢,你自己不知道,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看看你,这屁股也圆了,奶子也鼓了,这老脸都跟抹了蜜似地,天天带着红润呢!”说完,闪了身子上下打量着大脚,越瞅脸上的戏谑嬉笑却是越浓。
大脚被她看得糊涂,也自己扭着身子上下地看,终于惴惴不安地问:“这真能看出来?”巧姨“嘎嘎”地笑弯了腰,指着大脚:“你看你看,不打自招了吧……”大脚立时醒过闷来,这是被巧姨调理了,一脸的羞臊,“诶呀”一声儿,站起身来就要撕扯巧姨。
巧姨笑着去躲,姐俩个倒像是一对没出门的闺女,嘻嘻笑着扯成了一团。
一边的大巧儿二巧儿不知道这边是为了啥,却也被两人的无忌感染了,呵呵地跟着笑。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总算消停了下来,巧姨搂着大脚,凑在她耳边问:“说说,咋回事?”“滚犊子,啥咋回事?!”大脚摩挲着胸脯,喘个不停。
“还装!跟我你还没个实话呢。
”大脚一时语噎,不知道跟她说是不说。
想了想,却觉得这些日子吉庆被她独占了,无论如何地心有不甘,陡然而生一阵子嫉妒。
索性说了,好歹也是个让她羡慕的缘由。
眼睛悄悄地往菜园子方向抽了一眼,掩了口凑在巧姨耳边:“长贵好了!”“真得?!”巧姨一脸的惊奇,装模作样的竟好像是头一回听到。
“可不真的,这事我蒙你干啥!”大脚洋洋自得地坐下,下巴颏扬起老高,到好似对巧姨示威一样。
“说说,说说!”巧姨拽着自己的马扎凑得更近:“说说他是咋好的!”“谁知道咋好的,冷不丁就好了呗。
”大脚闪烁其词,却再不敢把长贵治病的偏方说了出来。
“蒙鬼去吧!说好就好了?”巧姨撇着嘴,满脸的不信。
大脚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却再不敢接茬,忙扭脸去瞅门口。
门外的街道依旧是静悄悄的,远处高高低低地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尖利的声音此起彼伏。
树叶好像是被毒辣辣的日头晒得焦了,有气无力地低垂着,风也没有一丝儿,越发显得燥热。
老姐俩依旧是默默地坐着,一个是打破沙锅要问到底的神态,另一个却倔强个脖子任你大刀片砍来,依旧是是岿然不动。
一时间倒有些僵了。
吉庆就在这时,恰如其分地跑了进来,满脸的汗水,气喘吁吁。
第三十五章吉庆像一股子突如其来的旋风,撒着欢儿冲进了门。
本要大声喊上一嗓子的,却猛地见到院子里坐着的两个女人,竟生生地把将要喊出的话咽了回去,就那么傻呆呆地愣在那里。
大脚乍一见吉庆,像是见着了救星,悬了半天的那颗心“扑通”一下落回了肚,猛地站起身,几乎要扑了过去,恨不得把吉庆死死地拢进怀里。
巧姨在她身后却先开了腔:“你看看,让你别着急不是?这不是回来了!”大脚“噔噔噔”地抢步上前,一把拽着吉庆:“这大半天儿的,你这是去哪儿了?”吉庆还没缓过劲儿,被娘拽着,只是一个劲地气喘,却说不出个话来。
本是想赶紧着把兜里的钱塞给巧姨,也让她高兴一下,没成想咋就看见了娘。
吉庆不知道娘的心思,可不敢把去县里卖鱼的事情,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说了。
虽说娘和巧姨是发小的交情,但这么多钱搁手里,任谁都会打个磕巴。
别到时候娘再不愿意,那自己夸下的海口就再也没法子兑现了。
大脚仍是拽着吉庆不撒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吉庆的脸被汗水打得精湿,七凌八道儿的,衣服上点点块块地泥巴洇着水渍,看起来像是从水坑里打了个滚又钻出来一样。
大脚“啧啧”地看,胡噜着吉庆的褂子:“你瞅瞅,你瞅瞅,这是去哪滚了?你看看这一身的泥!“吉庆老大不小了,站在那里像座山高,被娘这么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实地有些不好意思。
扭扭捏捏地闪躲,不时地偷看一眼巧姨。
巧姨却是一脸嫣然地笑,和吉庆对眼神儿的功夫,还不忘悄悄地撅了嘴虚空里亲上一下。
大脚却没理会吉庆的不耐,又捏着袖子在吉庆的额头上擦着:“出去一天,也不跟娘说上一声儿,吃了么?”大脚要是不问,吉庆还真是忘了,从早上到现在,竟是水米未进,这才发觉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大脚似乎也听见了,伸指头杵了吉庆一下,嗔怪着:“饿了咋不知回家吃饭呢?紧着!”说完,拉着吉庆就往外走。
吉庆被大脚连拉带拽地出了门,头却扭着,眼巴巴地瞅着巧姨。
巧姨还是笑滋滋的,朝他扬扬手,却没再说话。
街上的知了依旧鼓噪地叫着,吉庆的心里头却比这此即彼伏的鸣叫声还要心烦。
本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没成想就被娘给搅了。
回来的路上,吉庆还一遍遍地勾勒着,这头一次把挣到的钱递给巧姨的场景,想象着娘仨个喜悦的笑脸和对自己的那种钦佩。
这是吉庆最憧憬的事情,自打和巧姨娘俩个有了那事儿,吉庆从来是索取却没为这些孤儿寡母地出过一分力。
好不容易自己真正的像了个男人,却没有最快地享受这种敬佩,吉庆一脑门子的沮丧。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娘拽着回了家,却还是僵硬着身子,大脚就像是牵了头倔驴。
娘俩个进了门,大脚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支在当院儿。
锅里的饭菜还热着,大脚一边催着吉庆去洗涮,一边大碗小碗地端出来。
吉庆懒懒地洗完,又恹恹地坐了,啥也不说就大口地吞咽起来。
大脚见吉庆吃得香甜,心里面一阵子慰藉,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狼吞虎咽。
吉庆乌黑的头发乱蓬蓬地,大脚轻轻地拢了,心里却一阵紧似一阵地有些异样,终于轻声地嘟囔:“疯了多半天,咋不知道娘在家惦记?回来了不吭一声,却先往你巧姨家跑。
”吉庆嘴里填满了食物,也自觉理亏,只是嘿嘿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把大脚的心又笑得酥酥的,越发看着吉庆越发觉得哪哪都是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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