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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苇细细锤打,去掉老皮粗壳,剥成条缕,掩在屋后的石灰池中。

    又将先前池中碱制好的苇条取出,放入楻桶内,添加上等的赤矾,火硫等物,以文火慢慢蒸煮。

    这一番功夫极费时间,不知不觉已接近了午饭时分。

    今日轮值该当云炫煮饭,他见时辰到了,自己下厨去了。

    君舆又将另一批原料制浆抄纸。

    好不容易忙完,洗净了手,坐在桌旁,见饭菜碗筷已经摆好。

    云炫坐在一边,呆呆发愣。

    君舆也不说话,端起碗来,夹了菜便吃,忽然皱眉道:”萝卜没放盐么?”云炫回过神来,忙道:”我放了呀!”君舆摇摇头,说道:”你自己尝尝看,好一道清水煮萝卜。

    ”又去夹笋干腊肉,放到嘴里才一嚼,立刻呸呸吐出:”都放到这道菜中了吧?险些被你咸死!”云炫啊呀一声,抓着头皮道:”对不住,我再去做。

    ”君舆放下筷子,说道:”还是我去吧。

    ”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

    云炫跟着他进了厨房,问道:”师兄,她们是什么精怪?”君舆一边打了几个鸡蛋,一边道:”都是花妖。

    姊姊是牡丹,妹妹是芍药。

    想来修行了不少年岁,才有此人形。

    ”云炫说道:”作乱苍琅的,只是那几只妖兽,现如今杀的杀,逃的逃,都被我们料理了。

    这一对姊妹俩……从来也没听到她们什么劣迹,不如……。

    ”君舆说道:”不如什么?不如放了她们?”云炫摸了摸鼻子,眼睛却看着师兄。

    君舆不说话,手中打着蛋花,看神色却在想着什么。

    半晌才道:”云炫,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对你好,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好处,并不是真心爱你。

    倘若只是拿些好处,却不害你,也还算好的。

    怕就怕有些魍魅魑魉,一边对你虚情假意,一边竟连你性命都要谋去,这才是最可怖的!你千万谨记!”云炫低低答应了一声,心中却想:她如要取我性命,当时我那般意乱情迷,毫无防备,随手间就可将我的小命勾销了。

    我现在好好活着,可见她并不想要我性命,可她偏是个妖精……她对我真的是虚情假意么?君舆炒着鸡蛋,又说道:”更何况,我们正教和妖魔道本就势不两立。

    如果再往前推二十年,那时妖魔道得势,天下何处不惶惶?寻常百姓受尽欺压也就罢了,若是正教子弟落入那些妖魔手中,无不折磨凌辱殆尽后,方才变着法儿杀死,死状之惨,骇人听闻。

    ””当年仙芦岛曾被攻陷,岛上一干男女道众不过百人,却整整被屠戮了数月才死绝。

    每日岛上凄厉惨呼之声,直冲云霄,连海鸟都远远绕行。

    至今仙芦岛依然一片焦土,怨灵不散,渔夫舟子,不敢履足。

    ””十八年前,昆仑振臂,群贤响应。

    终于掀起那轰轰烈烈的平妖一役,多少前辈豪杰,不惜费尽千年修行,抛热血滚头颅的苦战,这才将妖魔道那熏天的气焰给压制住。

    师傅师娘当年也在其中。

    老天眷顾,让他二老将我从魔掌中救出,抚养教诲成人。

    ””云炫,如今妖邪虽然式微,却如一点鬼火,始终不灭,如放任不理,必当死灰复燃,重现那万民倒悬的人间地狱!我们既为正道弟子,自当捍卫今日之局面,千万不要忘了那血海般的深仇,更不能存着妇人之仁,养虎贻患,放虎归山!””云炫!大丈夫须提三尺剑,怀一腔碧血,斩尽世间妖孽!”平妖之役的惨烈故事,云炫也听父母讲过一些,但今日师兄这般慷慨呈辞,却属罕见。

    他听着师兄教诲,追思当年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禁不住豪气渐生,热血沸腾。

    忽听师兄沉默,他抬起头来,正好与君舆凝视他的目光相触。

    只见师兄神色柔和,目光中满是对自己这年幼师弟的关怀与激励。

    再想到父母去世后,师兄对自己的种种提携爱护,云炫胸中情绪涌动,喉头似有东西哽住。

    良久,云炫才轻声道:”师兄……”君舆看着他:”什么?””鸡蛋……已经糊了……”……两人用清水萝卜涮着笋干腊肉勉强对付了一顿午饭。

    饭后继续制作符纸。

    他们点苍符箓与寻常符箓不同,并非用普通黄纸或锦帛画符,而是自制的符纸。

    点苍山脉在山阴凹陷处有一大湖,水泊上生长的灵犀草,汲取山川水泽之精华,正是做点苍符纸的绝佳材料。

    那做符纸的步骤极其麻烦,大步骤便有选材、浸泡、掩灰、蒸煮、晾晒、制浆、捞纸等七步之多,耗时极巨,光浸泡一项就得半年之久,故需时常生产,方能保证每一步上都能有充足材料以供制作。

    其中种种繁杂细微之处,不必细表。

    师兄弟二人忙到晚饭后,才制出一批空白符纸。

    君舆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大早起来,来回奔波,又忙到现在,还是早些歇息吧。

    养足精神,明日才能画符。

    ”便与云炫道了晚安,洗漱后各回房中。

    君舆盘腿坐在床上,将内息灵力运行了一遍,他所习的内丹之法已有小成,所遇的关卡便是阴阳采补之道。

    今日遇到卿卿,锋芒初试,竟大有斩获。

    因卿卿乃是花妖,他毫不怜惜的狠伐,此时默默运功,提采摄补,炼化周天,一时间竟打通了诸多之前凝滞的节窍。

    他吐纳完毕,只觉得丹田热烘烘,活泼泼的,四肢百骸似有水银滚过,自知功力有了不小提升,心内忖道:想不到采补之道竟有如此奇效!只不过将来哪里再去找如卿卿这般的鼎炉?我所学功法中提到,绝佳鼎炉,乃修道之处女。

    然则为了提升功力去破了人家黄花闺女身子,几近于淫秽邪行。

    却不知道传我功法的那位前辈,是如何处理这一节的?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终于闭目睡去。

    此时云炫在房中却默默发呆。

    他中午被师兄一顿教诲,本来已坚定了除妖卫道的决心,然而进房点亮油灯之后,一眼看到的素素遗落在床边的衣服,那个明媚的少女,顿时带着微笑跃出心头……少年钟情,乃是每一个男子成长时都会遇到的烦恼。

    素素妩媚动人,一嗔一笑间均使出全身解数来魅惑他,更使云炫难以自拔。

    君舆的一番训词固然大义凛然,然而碰在云炫的初恋情怀上,正如浪花击打礁石一般,撞了个粉碎。

    云炫久久伫立,失神间茫然捧起素素的衣服。

    白衣已经干透,轻软盈手,略一翻动,飘落下两块布片,他慌忙抓在手中,却是素素月白色的束胸和亵裤。

    他头一次接触女孩子家的贴身衣物,不由得面红耳赤,想道:她里面原来穿的是这个,竟这般的薄透精致。

    手指轻轻捻了一捻,指间上传来阵阵柔腻之感,可想其下曾经覆盖的肌肤,是何等的娇嫩迷人。

    云炫闻着衣服上的阵阵幽香,想象女孩假若只着这束胸亵裤,是怎生一个妖娆样子。

    禁不住将那内衣亵裤团成一团,放在面上深深一嗅,女孩那迷人的气息直入鼻窍,阳物迅猛勃了起来,竟硬的有些生疼。

    他心中猛然惊醒,忙不迭将素素衣物放在一旁,自责道:君子慎独!我乃正道子弟,怎能如此举止不端!她……乃是妖女,多思无益,早早睡罢。

    脱了衣裤上床,抖开被子躺下,却觉得什么东西硌着身子。

    摸过来一看,心头大震。

    手中所握的,分明就是自己送给素素的那枚淡黄色的护身符!第二天清晨,君舆早早起了床,见云炫房门还紧闭着,便轻手轻脚自去沐浴更衣。

    又调养了一番精神,走进丹房,在门口挂起黄幡,提示云炫起床后勿要惊扰。

    这才焚香请神,口念敕水、纸、墨、笔各咒,按下符胆,运起神通,饱蘸了碧磷朱砂等物,挥毫写符。

    房门稍稍开了一条缝,见外边并无动静,云炫赤着脚静悄悄的溜了出来,他望见丹房黄幡,知道师兄正在全神贯注的写符,非一个时辰不能完工。

    便屏着呼吸,惦着脚尖摸到君舆房中。

    略一扫视,就发现了他要寻找的物事——那乾坤袋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

    他拿起袋子,手摸着缚着袋口的杏黄绳,身体却微微有些发抖。

    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云炫下定了最后决心,双手解开绳子,口中默默念咒。

    只听”嗳呀”一声轻唤,素素已被他拘了出来。

    女孩裸着皎洁的身体伏在地上,头发散乱,神情憔悴之极。

    那乾坤袋极耗被禁者元气,以防其有余力破袋而出。

    云炫慌忙从怀中掏出素素衣衫,披在她身上,低声道:”素素姑娘,不碍事!你休息几天便可复原,快把衣服穿上,速速逃命去吧!”素素挣扎着穿好衣服,喘了一阵,却盯着云炫道:”我姊姊呢?”云炫指着乾坤袋道:”也在里边。

    可我只能放你一个。

    还不知道师兄要怎么责罚我呢!不说这个了,你快走!”素素说道:”你要么就把我再装回去,要么就把我姊姊一块放了,我们姊妹同枝连叶,不能独活!”云炫看着她的眼睛,只见女孩眸子中满是倔强和敌意,脸上冷冰冰直如陌路,再无半分昨日的温柔可亲。

    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痛,顿时心灰意冷,也不再多话,又将卿卿拘了出来。

    素素见姊姊一张俏脸白的全无血色,衣衫散乱,浑身冷冰冰的,也不知是死是活,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哭道:”姊姊,你怎么了?”卿卿微微挣了睁眼,却说不出话。

    素素见她好歹活着,这才放下心来。

    却听云炫颓然道:”快走吧。

    师兄回来,你们就走不掉了!”素素走到他跟前,轻轻在他脸上一吻,说道:”多谢。

    保重!”转身抱起姊姊,倏地遁走。

    云炫茫然的摸着脸颊,怔怔发呆。

    唇印尤温,伊人已杳,手中空余一个张着口的乾坤袋。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倒在枕头上,看见枕畔边落着几根柔软长发,不知怎么的,就流下两行泪来。

    君舆画符完毕,灵力耗费巨大。

    他打坐吐纳了良久,这才起身出门。

    云炫已经起床了,正在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君舆见他背影神态有些凄凉,心中想道:不如干脆放了那花妖,只封了她法力,让她侍奉云炫?忽听一阵尖锐破空之声,君舆大惊,不及拿剑,撕了袍子舞成团状,喊了一声:”云炫小心!”云炫亦已惊觉,手中笤帚挥动,打落两枚射到面门的尖刺,笤帚却应声而断,再也无法拦截。

    君舆恰好赶到,挥袍尽接了后面数十枚寒针,喝道:”进屋!”云炫几个翻滚来到门前,对君舆叫道:”师兄快回!”君舆手中的袍子已被暗器打的稀烂,他弹足飞射回屋,顺手拉上房门,只听夺夺夺夺一阵乱响,不知多少尖刺都钉在那门板之上。

    云炫见君舆发髻上插着一枚长刺,伸手摘下,惊道:”豪猪的刺?”君舆奔向丹房,头也不回:”你没看到外面冲天的妖气么!快发动阵势!”云炫跟着奔到丹房,见君舆双掌已经抵在墙上的铁八卦上了,此时外面哗啦啦一阵乱响,显是敌人用重物破门,攻进来了。

    他大喝一声,双掌也击在那八卦坎离位置上。

    只听外边一阵嗡嗡梵音,金光大作,阵法发动。

    咒骂声、惨叫声、野兽狂嗥声顿时炸起,不绝于耳,一个粗野的声音直撞耳膜:”娘的!小杂碎还有阵势!”君舆面色如铁,抄了桌上新制的符箓,分了大半给云炫,叫道:”回房!拿剑!”冲出丹房,却见一个虎头妖怪挥着开山大刀迎面劈来。

    君舆来不及发符,侧身便是一指,一道黑光贯心而过,将那虎怪胸口打出一个碗口粗的透明窟窿。

    云炫出来刚好看到,心中骇然:师兄什么时候学了这么霸道的法术?君舆提剑负袋,又在隐蔽处取出一件紧要物事,这才出了房门。

    见大门已被打烂,外面魅影幢幢,妖首浮动。

    竟不知来了多少鬼怪妖魔。

    他心中暗惊:敌人为何大举来袭?好在金光阵已经发动,不管能支持多久,且挡一挡攻势再说!云炫房内乒乒乓乓打成一团,原来虎豹豺狼迅捷,在金光阵未发动前,已抢进来数妖,此刻正围攻云炫。

    君舆飞身进去,符箓连发,剑光闪动,顷刻间料理了一干小妖。

    见云炫左肩皮肉翻转,鲜血淋漓,疼得汗珠直冒,却不肯哼上一声。

    他心内赞了一句,挥手发过去一张青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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