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政变,仍是诬以谋反的老把戏,把司马囗杀掉。
司马囗是司马家族中唯一比较有点头脑的人物,他如果能执政下去,至少应该是司马家族之福。
但司马家人互相之间已恨入骨髓,非斩尽杀绝,誓不罢休。
于是司马囗的弟弟邺城(河北临漳)镇守司令司马颖亲王和远房族叔长安镇守司令司马(禺页)亲王,联合起兵,进攻洛阳。
司马(禺页)是这场大变化的主角,他因为自己的皇家血统太过疏远,没有资格出任中央政府重要职务。
所以也拥护司马颖,希望司马颖当皇帝后,他当宰相。
三○四年,洛阳围城中政变,司马囗被他另一位远房叔父司马越亲王逮捕,送到司马(禺页)大将张方的军营,被张方残忍的用炭火烤死。
司马颖顺理成章的被封为皇太弟,成为皇位的合法继承人。
但他的聪明才智比他的白痴哥哥司马衷高不了多少,他不住在洛阳,而住在他镇守司令部所在的邺城(河北临漳——记住这个城市,它是大分裂时代的重镇)邺城距洛阳直线三百公里,他遂在三百公里外对政府作遥控。
洛阳方面的愤怒,促使司马越发动第二次政变(距他第一次谋杀司马囗政变仅七个月)逐走司马颖派驻在洛阳的警卫部队,然后,带着白痴皇帝司马衷的御驾,亲自讨伐司马颖。
司马颖管你是不是皇帝,发兵迎战,在荡阴(河南汤阴)把中央军击败。
司马越只身逃走,白痴皇帝司马衷被俘虏到邺城。
司马颖冒冒然俘虏了皇帝,铸下大错。
蓟城(北京)镇守司令王浚,动员以鲜卑人为主的精锐兵团,南下勤王。
鲜卑人的强悍善战,举世闻名,司马颖军队望风而逃,他只好放弃邺城,可是就在临开拔的前一分钟,因为恐怖气氛的重压,他集结起来的军队突然一哄而散。
司马颖只剩下几十个骑兵卫士,带着眷属和白痴皇帝司马衷,向洛阳逃命,途中几乎被鲜卑追兵捉住。
远在长安的司马(禺页)命他派往援助司马颖的大将张方乘着这个机会,强行迁都,把白痴皇帝置于自己控制之下。
——一连串使人震惊的大事,都发生在三○四年,即大分裂时代开始之年。
当司马颖向洛阳逃命途中,成汉帝国和汉赵帝国,分别建立。
司马(禺页)既掌握了白痴司马衷,便不再需要呆瓜司马颖了。
司马颖的皇太弟的头衔被撤销,司马(禺页)如愿以偿的当了宰相,总揽大权。
然而,那位战败逃走了的司马越,在中原地区重新集结兵力,号召勤王,要求杀掉强迫迁都的张方。
司马(禺页)的才能和他的野心大不相称,前方刚打了两个并不关痛痒的败仗之后,就仓惶失措起来,竟真的把张方杀掉,向勤王军求和。
勤王军拒绝跟一个自毁战斗力的对手谈判,继续攻击,进入长安,迎接白痴皇帝司马衷还都洛阳。
这时候全国已被战争摧残得破败不堪,这个盛大的还都行列,只有一辆牛车供白痴司马衷乘坐,其他官员只好用两条腿走路。
司马颖于勤王军进入长安时逃亡,途中被捕,押解到他曾经叱咤风云的故地邺城,在狱中被绞死。
司马(禺页)也跟着逃亡,后来中央政府征召他当宰相(司徒)他恍恍惚惚前往洛阳就职,走到新安(河南渑池)被另一位亲王司马模派人拦截,在车上被绞死。
司马越是八王之乱的最后一个王,他跟其他七个亲王同样的低能,没有从躺在血泊里的尸体上得到任何教训。
还都洛阳的明年(三○六)他把白痴皇帝司马衷毒死,另立司马衷的弟弟司马炽继位。
——我们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要毒死司马衷,依照常理,一个白痴皇帝应该是权臣最满意的对象,没有除去的必要。
但必要不必要不是由我们下判断,而是由当权人下判断,司马越一定有他自以为非下毒手不可的理由,世界上正因为这么多浆糊脑筋当权,才十分热闹。
新皇帝司马炽智力正常,有心把国家治理好,可是为时已经太晚,而且司马越也不允许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任何人把国家治理好。
三○九年,他从前防重镇荥阳(河南荥阳)突然率军返回洛阳,就在司马炽面前,把宰相部长级高级官员十余人逮捕,宣称他们谋反,一齐处斩。
司马炽除了愤怒外,别无他法。
然而,对内凶暴并不能解除对外困境,新兴起的汉赵帝国大将石勒所率领的游击部队,纵横攻掠,像剪刀一样,把首都洛阳对外的交通线,全部剪断,洛阳遂成为孤岛,粮食不能运进来,发生空前饥荒。
司马炽下诏征召勤王,可是没有一个人前来赴援,拥有重兵的将领们都在忙于本身的救亡,或者已对皇帝失去兴趣,像三1四年击败司马颖的蓟城(北京)大将王浚,他就正在建立他自己的割据势力,打算自己称帝称王。
司马越这时候才知道他所独揽的大权,前途黯淡,只好孤注一掷。
三一○年冬,他留下他的妻子裴妃,儿子东海世子(东海亲王的合法继承人)和一位将领,共同镇守洛阳。
他自己率领全部兵力,南下出击,希望打通一条通往长江流域的粮道。
好不容易挺进到直线一百四十公里外的许昌(河南许昌)他发现他陷在无边无涯的叛乱骇浪之中,束手无策。
明年(三一一)春,距他出兵只五个月,再前进一百三十公里,到这项城(河南沈丘)情况更是恶劣,忧惧交加,一病而亡。
他的军队群龙无首,不敢向西北折回洛阳。
反而折向东北,打算把司马越的棺柩,护送到司马越的东海封国(山东郯城)安葬。
项城与东海相距直线四百公里,叛军密布,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敢确定必可到达。
晋王朝这批没有总司令的大军,从项城出发,汉赵帝国大将石勒尾追不舍,只走了八十公里,到了苦县(河南鹿邑)汉赵兵团合围,先是箭如雨下,接着骑兵冲杀,晋政府十余万人的精锐,全军覆没。
包括宰相王衍在内所有随军的高级官员和所有随军的亲王,也全数被俘。
王衍以清谈闻名天下,石勒向他询问晋政府败坏的情形,王衍自称他从来不想当官,当官后也从来不过问政事。
然后向石勒献媚,建议石勒脱离汉赵,自己当皇帝。
其他官员和亲王,并排坐在地上,大吼小叫,声泪俱下的纷纷申辩他们对天下大乱没有责任。
石勒告诉工衍说:“你从小当官,一直当到宰相,名扬四海,却说自己不想当官。
又说自己不过问政事,简直是天下奇闻。
使国家败坏,正是阁下这一类的人物。
”下令推倒土墙,把他们全都活活压死。
洛阳方面,一听到噩耗,那位镇守将领,丢下皇帝不管,只护送着裴妃和东海世子,夜半出城,向东海封国(山东部城)逃走。
洛阳城中霎时间乱的像一堆被踢翻了的蚂蚁窝,都以为跟着军队走,比留在洛阳要有较大的生存机会。
至于东海(山东邻城)是不是安全,中途是不是安全,都不知道,人们只知道洛阳危在旦夕,脱离得越早越好。
然而,就在必经之路的许昌东北治水,这批浩浩荡荡的富贵群,进入石勒早已布置好的埋伏阵地,包括东海世子在内共四十八个亲王,全被生擒活捉,他们的下落没有人知道,大概都被卖给汉赵帝国的新贵永远为奴。
只有裴妃,她在被卖为奴之后,辗转再逃到江南,成为司马家族中最幸运的一员。
八王之乱,到此结束。
但八王之乱引起的大分裂时代,却刚刚开始。
二大分裂时代开始八王之乱正高潮时,中国大分裂时代前期的五胡十九国时代来临。
“胡”好似近代的“洋”胡人好似洋人,是百中国对汉民族以外其他民族的总称。
五胡,当时指的是:匈奴民族、鲜卑民族、羯民族、氐民族、羌民族。
依古老的说法,他们都是黄帝姬轩辕的后裔。
在本世纪(四)初,他们分布情形,有如下表。
不过要说明的,揭是匈奴的一支,氏是羌的一支,实质上也可以说只有三胡。
五胡深入中国,并不是由于他们的侵略,而是大多数出自中国的邀请,甚至强迫、像匈奴民族,于纪元一世纪投降中国后,中国就把他们内迁到西河美稷(内蒙准格尔旗)经过三百余年,人口增加,居留地相对扩大。
像羌民族、氐民族,当上世纪(三)三国时代中国人口过度缺少时,曾不止一次的强迫他们内迁屯垦,以增加财富兵源。
他们的面貌跟汉民族不一样,胡须较多而眼睛下凹,使用汉民族听不懂的言语。
上世纪(三)末叶,鲜卑民族酋长秃发材机能,氐民族酋长齐万年,先后在秦州(甘肃南部)发动过两次强烈的民变,因之引起人们对五胡喧宾夺主情势的注意。
其中一位中级官员(太子洗马)江统,作《徒戎论》(戎,即胡)主张把五胡全部迁出中国。
这当然无法办到,把数百万人从他们世代相传已被认为是自己的肥沃土地上赶走,赶到举目荒凉的塞外,即令强大十倍的政府,也不敢尝试。
促使五胡叛变的不是民族意识,而是晋政府的腐败和官员的贪污残暴(在叙述一世纪羌战时,我们曾对此特别强调人像普县大屠杀的主角石勒,他的遭遇就是一个最典型的说明。
石勒是羯人,家庭穷苦,自幼丧父,跟母亲相依为命,在故乡武乡(山西武乡)出卖劳力,为人做苦工,维持母子不致饿死。
他不识字,因为穷苦而又卑贱,所以连姓都没有,只有乳名,在人海中,不过一个可怜的小小泡沫。
八王之乱和连续旱灾,使晋政府各地驻防的军队粮饷,无以为继,并州(山西)州长(刺史)司马腾亲王为了筹措粮饷,竟想出使人难以置信的卑鄙手段,他大规模逮捕胡人,贩卖奴隶。
无数善良守法的穷苦青年从他家人身边和工作场所,被官员捕去,两人共戴一枷(枷,酷刑刑具之一,在木板当中凿洞,套到颈上)徒步越过海拔高达二千米的太行山,走向五百公里外的山东(太行山以东)奴隶市场,向大商人、大地主兜售。
石勒有几次都差些病死在路上,但押解人员不愿猪仔减少,才几次免于死亡。
石勒从他母亲身旁被捕去时,只二十一岁,干年以后我们仿佛仍可听到那衣不蔽体的老妇人绝望的哭声,她没有地方申诉,因为犯罪的就是合法的政府。
石勒最初被卖给一个大地主为奴,后来,他乘机逃亡,投奔附近一个农民暴动集团,集团的领袖汲桑,才给他起一个姓名——石勒。
不久,石勒自己集结了一支军队,汉赵帝国封他为将军,命他在中原一带游击,他的高度才能和晋政府官员日益的贪污凶暴,使他的军队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多。
石勒的遭遇,充分的显示症结所在。
即令把五胡全部迁到塞外,汉民族也会起而抗暴,事实上汉民族已经纷纷起而抗暴了,汲桑就是其中之一。
五胡十九国立国时间都很短促,最短的只有三年,最长的也不过五十七年。
而且并不全由五胡建立,也有汉人插足其间。
忽兴忽亡,错综复杂。
我们为它们列出一表,以便先有一个轮廓印象。
表中加△记号的,指最重要的数国。
五胡十九国表:三三国并立依照上表所列,我们顺序叙述。
五胡十九国中,最先建立的是成汉帝国。
略阳(甘肃秦安)是氐民族集中地之一。
上世纪(三)末,北中国大饥馑,千里枯槁,饿浮满道,略阳氏人扶老携幼,向南逃生。
辗转进入益州(四川)分散各郡县,或给人做佣工,或经营小本生意。
本世纪(四)第二年(三○一)乱的一团糟的晋政府忽然下令,要流亡各地的难民,全部遣返故乡。
益州州长(刺史)罗尚,既昏又贪,认为发财的机会来了。
一面严令氏人在限期内离境,一面设立关卡,把氏人所携带辛辛苦苦积蓄的一点财物,全部没收。
愤怒的氏人这时得到八王之乱继续扩大,故乡仍然饥馑的消息,于是他们面临选择:一是回到略阳饿死,一是留下来被晋政府杀死,一是叛变。
他们选择了叛变,推举酋长之一的李特为领袖,武装起来,向罗尚进攻。
李特不久战死,他的儿子李雄在三○三年攻陷成都,罗尚逃走。
三○四年,李雄在成都宣布建立成汉帝国。
但是,给晋政府致命创伤的不是远在西南边陲的成汉帝国,而是继起的另一个变民集团所建立的汉赵帝国。
这我们要追溯到匈奴汗国最后一任君主呼厨泉单于,上世纪(三)二一六年,呼厨泉单于赴邺城(河北临漳)晋见当时宰相曹操时,曹操把他留下,划分匈奴汗国为五部,每部设一个都督,匈奴汗国从此灭亡。
百余年来,匈奴人跟汉人杂居通婚,绝大多数已经汉化。
以单于为首的贵族阶级,本姓栾提,现在自称是汉王朝公主的后裔,所以改姓为刘。
本世纪(四)初,一位左贤王的孙儿刘渊出现,镇守邺城的皇太弟司马颖任命他当匈奴五部大都督,也就是实质上的单于。
但他跟其他匈奴的高级贵族一样,限制居留在邺城,不能离开。
三○四年,当蓟城(北京)将领王浚勤王,率兵南下时,刘渊乘机向司马颖建议说:“王浚鲜卑兵团有十余万人,邺城部队恐怕不能抵抗。
我愿为你效劳,动员匈奴五部兵力,共赴国难。
”司马颖大喜,放他回去。
刘渊回到左国城(山西离石北)立即集结五万余人。
但司马颖已经崩溃,南奔洛阳。
刘渊叹息说:“司马颖真是一个奴才。
”遂即宣布独立,建立汉赵帝国。
刘渊叹息司马颖是奴才,其实刘渊自己并不比奴才高明到那里去。
他局促于并州(山西)甫部一隅,东迁西迁,最后定都平阳(山西临汾)始终不能扩张。
假如不是大将石勒的游击战略把晋王朝的内脏挖空,刘渊可能归于覆没。
刘渊于当了皇帝后不久逝世,经过一场夺位斗争,他的儿子之一刘聪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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