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血泪录】(3)

    (三)祸根在钟承先神功相助疗伤下,独孤无情伤势很快好转。

    他望着张豪远去的身影,心有所感,转对钟承先说:「贤弟,你如此厚爱于他,忒也快了些。

    」钟承先微微一笑:「独孤兄所言甚是,若按往常,要当上五等长老之职,至少也需十来年。

    但张豪此次诛杀丁残,定能名扬天下。

    我见他正气凛然,人也机灵,又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足堪大用。

    现我神教,派中诸人或老或钝,缺的正是此等人才。

    此次我有要事在身,此去甚为凶险,急需替神教早日物色可造之人。

    否则一旦我不在,教中又有谁可担此重任?」独孤无情惊道:「贤弟何等人物,竟说出此等话来,究是所为何事,可否告之愚兄?看能帮上一二否。

    」钟承先沉吟片刻,轻轻道:「此乃私事,不须劳动兄之大驾。

    」独孤无情脸有不悦:「贤弟此话就太见外了。

    你我交情又非一天两天,但说无妨!」钟承先见独孤无情双眼炯炯,知若再隐瞒,必引起他不快,又想到此次找他正为此事,便不再隐瞒,叹了口气,手中碧玉箫敲了敲,略略理了会思路,道:「并不是我不想告诉独孤兄,却是因为此事涉及弟之家仇国恨。

    兄可知我平生最痛恨的人是谁?」独孤无情见他发问,摇了摇头,他自是不知。

    钟承先不等独孤无情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平素非不得以,最不喜杀人,但此人我却必杀不可。

    想我大楚江山,尽毁在此人身上。

    我的兄长也惨死在此人之手。

    」独孤无情约略知晓钟承先的一些事情,他已隐隐猜到他口中所说的必杀之人是谁,神情一变,心中一震,竟是惊骇无比。

    钟承先见到独孤无情神情,知他已猜了个七七八八,便不再隐瞒:「不错,我要杀的人就是岳飞这狗贼!我大楚江山就是被他所灭,我兄钟仪也被他枭首示众,此仇不报,我愧对大楚千千万万弟兄,愧对父兄在天之灵!」原来钟承先乃是钟相的养子。

    建炎四年(1130年)二月,钟相以拜火神教为幌子,聚集教众,在武陵县起义。

    附近人民纷起响应,义军很快发展到四十余万人,周围十九县都在义军控制之下。

    钟相被推为楚王,国号为楚。

    同年三月,义军同宋军激战。

    宋军派奸细打入义军内部,发动突袭,擒杀了钟相及其长子。

    义军残部在杨幺率领下,继续战斗。

    东至岳州,西至鼎、澧州,南到潭州,北到荆南,幅员数千里,又为义军所控制。

    绍兴三年(1133年),杨幺号称「大圣天王」,拥立钟相少子钟仪为太子,共同领导义军。

    为了消灭义军,宋高宗赵构急调回正在淮南前线抗金的岳家军,全力围剿杨幺。

    绍兴五年(1135年)六月,经过激烈战斗,杨幺战败,投水被俘,壮烈牺牲,大楚政权至此灭亡。

    当时钟承先正出使西夏、西辽,构建联盟,惊闻噩耗,援救不及,见部众惨死,极为痛恨,誓杀岳飞而后快。

    因忙于重整教务,便暂且按下报仇之心。

    几年来,在他呕心沥血整饬之下,拜火神教又日见兴旺,这次他瞒着「神教双娇」,便是准备前往荆豫刺杀岳飞。

    但他知岳家军精兵猛将如云,此次前去极为凶险,便专程前来黑龙潭找独孤无情,托以后事。

    独孤无情听钟承先说完,脸色凝重,说:「贤弟报仇之心,愚兄理解。

    但弟可知岳飞乃我大宋抗金之中流砥柱,一旦岳元帅被杀,我南朝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势将重陷金国铁蹄蹂躏,家仇国恨面前,还请贤弟深思。

    」他见钟承先神情坚决,似乎不为所动,于是又说了开来,「贤弟家事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听闻令兄被杀另有隐情,详情弟可问杨再兴,他是你父拜把兄弟,现又在岳家军,自是什么都知道。

    」钟承先自幼识得杨再兴,见独孤无情这么说,点了点头:「我自不会鲁莽行事。

    」他见独孤无情并不赞同他报仇,也不以为忤,岔开话题。

    两人回转独孤无情居住竹庐,重把谈话焦点转到张豪身上。

    「独孤兄观张豪此人如何?他此去是否能斩杀丁残?」独孤无情知钟承先有意栽培张豪,说道:「此子侠骨丹心,倒不失为一人才,只是武功并不高明,若得明师指点,必能成就气候。

    」钟承先微微一笑,说道:「独孤兄此言正合我意,我见此人正气凛然,他为救沈雪霜,不畏强敌,人又机灵,在丁残威迫下,誓死不拜师,其勇可嘉,只要善加调教,必成大气。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此去荆襄,如若回不来,还望独孤兄对我神教多加关爱,多加帮扶。

    独孤兄可收他为徒,为我神教培养人才。

    」「但神教诸老,多桀骜不驯之辈,我非神教中人,恐难以服众。

    」独孤无情见钟承先语意坚决,似要他辅教,深以为忧。

    「此事独孤兄不必担心,兄虽非我教众,但以你我交情和教中诸老对你的尊崇,我再修封书信,授你慑教金牌,定可服众。

    教中事务,如雪可托,她精明干练,沉稳机敏,对我忠心耿耿。

    倒是如霜这丫头,活泼好动,除我之外,极少服人,恐会捣乱。

    若我回不来,以后张豪可扶,兄可扶之,若不可扶,另择他人便是。

    」钟承先见独孤无情郁郁知其对己关心,语气忽转豪迈,「独孤兄不必担心,我此去也未必便难回转,天下又能有几人挡得住我了!」独孤无情见钟承先去意已决,不再相劝,接过书信和金牌,便邀钟承先痛饮几杯。

    两人趁着月色,把酒言欢,不复再谈神教琐事。

    破晓时分,张豪提着丁残头颅凯旋归来。

    他说起诛杀丁残的情景,添油加醋,把自己描绘得如何英勇,如何机灵,而丁残又是如何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又是如何着了他的道,最终被他所杀,说得天花乱坠,却隐过了丁残临死前的一翻话和所托之物。

    在钟承先和独孤无情两人眼里,原以为丁残重伤之后对张豪而言仍属棘手,却不知「天池穴」乃是丁残罩门,其实他当时所受的伤已足致命。

    张豪乘着晨曦,睁着红丝满布的双眼,顾不得睡觉和疲累,挖了个土坑,把丁残埋了,在他坟前,说起前几天他对自己的一些好处,还忍不住流下几滴伤心的眼泪。

    钟承先和独孤无情看在眼里,对他的观感却又好了几分。

    吃过早点,钟承先交代完独孤无情一些派中事务,别过两人骑着绿耳骏马,手提碧玉箫,包裹天骄神剑,踏着晨曦,在一片鸟语花香中,往荆豫抗金前线而去。

    一路上,但见百姓牵儿挈女,成群结队往南逃难而来。

    钟承先见这些逃难者衣衫褴褛,脸有菜色,不胜感慨。

    但觉为政者不为民着想,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甚是罪过和无能。

    他下马询问岳家军驻地,过路之人一闻他访寻岳家军,纷纷围了上来,一谈起岳家军,个个翘起大拇指。

    有人在旁愤慨道:「倘我大宋军队个个都象岳家军一样,我等岂用如此逃难!如此受罪!」钟承先从他们口中得知岳飞现驻军郾城,催起绿耳马,直奔郾城而去。

    走不几日,到了郾城,趁着天色尚早,他远远地察看了岳家军驻地,但见军中纪律严明,操练声此起彼伏,军士巡营皆有法度,一切井井有条,心中对岳飞治军之道大是佩服。

    看过营地之后,他觉得刺杀岳飞,宜在晚间行动。

    便回转客栈,酒足饭饱之后小憩了一会,待到夜色已深,便换上夜行衣,直奔岳家军驻地而来。

    他几个鹘起,在军营穿梭,寻找起岳飞居所来。

    但见营帐每营相似,排列有度,竟有如坠入迷宫,无从访起。

    钟承先抓了几个士兵,都问不出岳飞的居所,他本是极聪明之人,这一切自难不倒他,心中寻思:我且闹上一闹,自有人报上帅帐,给我带路。

    主意打定,他刚准备放火烧营。

    这时,从一营帐中步出一名年近四旬的魁梧将军,旁边跟着一名军士。

    那将军冲军士说:「我且暂往元帅居处,你传我军令,加强巡营。

    近来频见细作,马虎不得。

    」钟承先定睛细看,却是杨再兴,多年不见,没想到他却更加魁梧和沧桑了,脸上还隐隐有伤疤。

    钟承先想起幼时杨再兴对他极为溺爱,经常抱他到外边玩,两人感情甚深,心中激动,几欲上前相认,但一想起今晚的目的,便强行忍住了。

    他跟着杨再兴一路潜行,转过好几个弯,来到一篷并不起眼的营帐。

    那营帐背靠一棵枝繁叶茂大树,四角扎得甚是结实。

    营前站着八名亲兵,俱是体魄强健之人。

    亲兵正要通报,被杨再兴扬手止住,他正准备进帐,一声洪亮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人可是杨兄弟,快快请进。

    」声未停,人已迎了出来。

    此人年约三十八九,穿着一身普通盔甲,人高马大,步伐沉稳,刚直勇毅,正是闻名天下的岳飞!他拉着杨再兴的手,甚是亲热,一路迎进营帐。

    钟承先见营前戒备森严,瞅见帐后大树,轻轻一纵,藏身于枝叶间,屏住呼吸,静待时机刺杀岳飞。

    他躲在树间,只听帐内两人把酒畅谈,语声隆隆,竟是相谈甚欢。

    钟承先武功高强,听力敏锐,把他俩所谈之话尽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两人语间忡忡,所谈尽是军国大事。

    这时有亲兵进帐通报:西川吴璘将军差人送来一美姬,并附有书信一封,说是赠美以解岳元帅军旅寂寞。

    原来当时官场此风甚盛,吴璘十分敬佩岳飞(据宋史记载,送美给岳飞的是吴璘的哥哥吴玠,但由于吴玠已于1139年即郾城之战前一年去世,为情节需要,就安在吴璘身上),知其平时生活清苦,作为老朋友,便想送个美女给他解解闷。

    岳飞一听,摆了摆手,对杨再兴笑道:「唐卿庸俗,也来这套!」唐卿乃是吴璘的字。

    他挥手示意部下挡下,杨再兴在旁,忙道:「元帅且慢,若是挡下,恐让吴安抚脸上不好看。

    」其时吴璘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秦州知州,是以杨再兴有此称呼。

    岳飞想了一想,心中已有主意,他便差亲兵将那个美女带来。

    不一会,美女袅袅婷婷来到。

    透过昏暗烛光映射的身影,钟承先只觉此女曲线玲珑,前凸后翘,想是长得十分美貌。

    见美女来到,岳飞指了指桌上所摆酒菜,对她说:「你既是吴安抚送来,我自不便拒绝,但我每天所食无非在此,如你受得此苦,便且留下;若是难挨,可自行离去。

    」美女见桌上唯煎猪肉、齑面,「格格」娇笑:「妾身可不相信,你堂堂一大元帅,每天就吃这些剩羹残饭。

    」岳飞听她这么说,转对杨再兴道:「这等妇人,焉知我等艰苦。

    」美女走后,岳飞和杨再兴相对苦笑。

    杨再兴深有感触:「世风如此,不知天下几时方得太平!」岳飞在旁,语声铿锵:「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太平!」钟承先在树上听得明白,见岳飞随口而出,心里一震,对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忽然,一阵风起,帐前「扑扑」几声,八名亲兵应声而倒。

    岳飞和杨再兴久经战场,闻声抽剑,长身而起,却见跟前已站着八名黑布蒙面的刺客。

    八名刺客一言不发,长剑指着岳飞和杨再兴面门,将他俩团团围住。

    杨再兴临危不惧,抢站在岳飞面前,挡住刺客,冲岳飞说:「元帅且走,由我挡着。

    」岳飞微微一笑,转对杨再兴道:「临阵脱逃,岂是大将之风!」两人气定神闲,背靠背,面对刺客,全无惧意。

    刺客中一名带头的发声道:「趁宋军尚未发觉,快点动手,免得扰动大军,惹来麻烦。

    」他发一声唤,八人围住岳飞和杨再兴,长剑呼呼刺出。

    这八名刺客都是高手,长剑舞开来,隐隐有雷霆之声。

    岳飞和杨再兴左推右挡,两人都是马上骁将,用剑却非其长,对付着八名高手,甚感吃力。

    斗得片刻,只听「哧」的一声,杨再兴大腿已中一剑,血花立时飞溅开来。

    他见刺客招招都往岳飞身上招呼,情势凶险,呼喝连连,拼死护住岳飞。

    岳飞见他受伤,也奋不顾身,两人心意相通,竟都想尽量把敌人引到自己身上。

    见两人骁勇,带头刺客发一声唤,他们平时都训练有素,心意相通,八把剑齐出,招招刺向杨再兴,显是想先将他拿下,再斩杀岳飞。

    杨再兴一个不留神,躲闪不及,腿上、手臂又相继挂彩。

    岳飞奋勇来救,却被带头刺客挡下,他抢救不及,眼看杨再兴就要被刺客毙于剑下。

    此时,只听得嗤嗤几声急响,几支树枝穿破帐篷,分从几个不同角度呼啸着击向围住杨再兴的七名刺客的胸口。

    这几支树枝形体甚小,力道却大得异乎寻常。

    几名刺客躲闪不及,身子一仰,向后便摔,喷出一口鲜血,竟都相继死去。

    带头刺客见势不妙,一个鹘起,向前帐冲出,企图逃走。

    钟承先在树上看得真切,又是一支树支掷出,树支呼啸着冲向他的面门,眼看就要击毙敌人,这时从一黑暗角落飞出一把小刀,挡得树枝慢了一慢,那带头刺客功夫也甚为了得,趁这树枝一滞之机,一个飞跃,躲过面门,却还是被树枝击中肩膀。

    他「哇」的吐出一口血,不敢迟疑,又连着几个飞纵,才消失在夜色里。

    那躲在黑暗角落的敌人见钟承先掷出的一支小小树枝竟有如此威力,心里骇然,知宋营中有高手,自知不敌,也悄悄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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