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陂春  .

    少年人的欢喜像是一场葳蕤馥郁的春事,所有人都知晓,却都心照不宣地替这小女郎和她的情郎瞒着。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是一样欢喜的。

    譬如祺兰,知道风荷不能做自己的亲嫂嫂了,足足难过了好几日。

    譬如挽夏,自从知道女郎喜欢那个勾引人的“狐媚子”,好几次忍不住想上去指着他的鼻子骂,却因为关遥的放纵,也只能跟着装作不知情。

    又譬如陈阿嬷,满面愁容地来劝了关遥不下五回。

    女郎怎么能与一个来历不明,衣着古怪的混小子在一处呢?再不济,也该找一个身世清白的读书人家的公子,做人家的正头夫人才是。yuwan gko ngjian.co m

    可关遥只淡然道:“宝儿不需要富贵和名利,我只要她是自由的。”

    陈阿嬷万分不解,纵使她再喜爱女郎,可女郎毕竟不是她的孩子。

    一如眼下,她看着那少年堂而皇之地把女郎带出门,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先生,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陈阿嬷忍不住劝道。

    关遥面色平静,“我知道。”

    絮子街的烟花一直从傍晚燃到了深夜,将整个夜幕渲染成一道流光璀璨的星河,关遥想起十六年前将风荷带回家的那个春夜,轻声地,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只要她自由-

    流云阁位于絮子街最繁华的街心,隔着一道细河,将对岸的烟花流光尽收眼底。

    “卫漪,你怎么知道今天会有烟花呀?”

    自以为是偷偷出来的小女郎伏在窗边,听着外面响彻云霄的声音。

    卫漪的脸红了些,紧张又期待地问道:“女郎喜欢吗?”

    “喜欢!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听着声音心里也很欢喜,总想起从前除夕的时候,流云阁这儿也是这样放烟花的。”

    “但是那时候只能在家里听一听,远没有这里来的热闹。”

    “可惜师父她们都已经睡了,要是我们一起看烟花,该多好呀,阿嬷和挽夏最爱热闹了。”

    “明日也会有的。”

    “真的吗?”

    “方才流云阁的掌柜和我说的。”

    风荷欢喜起来,可是想了一会,又犹豫了,“我想和师父她们在一起看,可是也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办呀,卫漪。”

    女郎走过来,扑进他怀里,委屈巴巴地撒娇。

    卫漪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牵过她的手,在掌心放了两个小小的人偶娃娃。

    这种泥塑的娃娃在坊间叫做“磨喝乐”,风荷小的时候关遥也给她买过许多,然而远没有这两个色彩鲜艳、精致小巧。

    并排躺在掌心,仅有一指高,半指宽。

    卫漪带着她细细摸过娃娃的脸和身子,“这一个是我,这一个穿裙子的小姑娘,是女郎,明日女郎偷偷拿着这两个娃娃,和师父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这样我们就还在一起呢。”风荷惊喜道。

    “你这法子是哄小孩儿用的。”她弯着新月似的眉眼,“可是我很喜欢。”

    “你送了我礼物,我该怎么谢你?”

    卫漪揉了揉她的唇瓣,意思是:明知故问。

    可小女郎偏要说:“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谢你,可我现在要看烟花,只能等我看完,再继续想了。”

    卫漪失笑。

    这烟花,应该还能放半个时辰。

    好在流云阁的小厮及时过来敲门,才没有让他白等那么久。

    小厮端来了许多东西,风荷问是什么,他笑着道:“是流云阁特供的一些糕点和酒水。”

    风荷是用了饭才出来的,直接将糕点略过,问他是什么酒水,小厮说是去年暮夏泡的青梅酒。

    用的是米酒,还有从南诏场运来的的青竹梅,味道清新醇厚,入口微酸,又在冰鉴上晾过小半个时辰,很适合在夏日品尝。

    话音落下,风荷便已捧着那壶青梅酒,乐乐陶陶地到桌边坐下。

    小厮想问问糕点还要不要,但是瞧见这公子只看着女郎在笑,自觉打扰,把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风荷也不想着看什么烟花了,拳头大的琉璃小盏,饮了足足四五杯,后来是卫漪拦着,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女郎很喜欢喝酒吗?”

    风荷喝得有些微醺了,揉了揉发烫的面颊,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喜欢喝酒,是这个凉冰冰的,很好喝。”

    平日里关遥不怎么允她喝冰饮,因此格外喜欢这个。

    “女郎醉了。”

    “没有没有。”风荷连忙摇头,“我现在清醒着呢,不信你问我一些问题,我都答的出来的。”

    “昨日的香膏是什么味道?”

    “是桂花!”风荷不假思索地答道。

    自那日栀子花的事情后,卫漪每日都在身上抹鲜花的香膏,后来连着风荷也一起抹,两个人身上每日都是幽香满袖的。

    “前日呢?”

    “腊梅!再前日是晚香玉。”

    都清楚记得的女郎很是骄傲,“你瞧,我说的对不对?我没有醉的。”

    “嗯。”

    “我全都说对了,卫漪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送你一颗桃子。”他低下头,与她鼻尖相抵。

    风荷却是羞愤地捂着嘴,一双杏眸瞪得圆圆的,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什么?”他明知故问。

    知道我把你当作桃子来啃。可这话太羞耻了,风荷是怎么都不能说出口的,讷讷道:“你、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女郎昨夜说梦话了,女郎说,想吃桃子。”他的笑声很清很浅。

    “我说想吃桃子,你凑过来做什么?”

    “这里没有桃子,只能让女郎先尝一尝别的。”

    风荷方才趴着的窗户下面是一张美人榻,卫漪抱着她过去,自己坐在了榻上,女郎自然就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窗户还开着,外面烟花的声音仍是响彻云霄,她怕他听不清,凑到他耳边大声问:“抱我过来做什么?”

    “女郎不是要听烟花吗?”

    他拿起她的手,捧在自己脸颊的一侧,“烟花和桃子,可以一起。”-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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