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桐】(1)

    作者:姐控眠2019/7/28字数:44191.柴氏叔侄八月末的渤海大学逐渐恢复了学期时的热闹,参观的,登记的,辩论的,打球的,约会的,学院内林林总总满是青年男女,男的卖弄学识,女的争奇斗艳,曾有好事校友谓这一时期:老生返校,新生报到,学长殷勤,学妹急要,早刚相识,晚就打炮,阴阳不忌,雌雄都好。还有淫才点评之,是:相聚亦欢兮离别亦骤,失偶亦悲兮新欢马上就有。

    虽是光棍犬儒之语不可尽信,也道清了这校园里男女年轻旺盛的精力和欲望,他们极尽所能,挥洒青春,有人说这是受西方影响,年轻人腐败堕落,也有反对者说保守主义的道学家自己也净是鸡鸣狗盗、腌臜倒灶。嗨,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谁心里是干净还是龌龊,起码面子上都过得去,校方当局也就撒手不管。嘿,阁下向篮球场外看去,就像护网边那激辩的学生,那些大老爷们巴不得让他们就南北政局、抗战南北领袖的问题辩个不停,这是他们的政绩,也是他们在两边周旋的本钱。

    什么,南北两边是怎么回事?要说起这个可就要扯远了,当年皇帝退位,方大帅掌权,北人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南人却多推崇革命领袖李闻道,本来自家人能协商沟通当是最好,可扯皮扯着扯着边撸起了袖子,先是南打北,略有小胜,后遇大败,于是李闻道下野,北边军头老爷们刚松了口气儿,就得知李闻到并不消停,得了毛夷支持开始组党练兵,已经在位多年的总统方大帅据说气出病来,北府遂乱,多有山头自立,南军接连北伐,其中有胜有败,可南将却发现,北方山头身后也有洋鬼子,各方僵持不断,后等方老头病情好转,整治北府,与南军开启和谈,两方僵持不下,又谁也不愿当那划江而治的千古罪人,便开始了各玩各的,可笑的是,李革命死后,他组的国党分裂内讧,怕被做大的北伐军清理的党人们集体出走,新成立的党派每日都有,时人笑之:没人识得全;而方大帅也对西北东北丧失影响,要不是后来鬼子打来,退位的满皇出走,这泱泱大国啊,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

    “方帅识大体!”这是一位北地出身的学子高呼。

    “宋将就不识吗!”这是一位东南出身的学子反问。

    “你宋振华绥靖投降!”“你方弘毅才从最开始就对鬼子点头哈腰!”“你宋振华连自己人都坑!”“你方战神河北说不要就不要!”“那广州呢,江浙呢!”“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岂不是要从失了东北开始说起了?!”

    为首两人辩得正酣,周围看热闹起哄的突然失声,两人寻着目光瞧去,见走来了两位女生,两个四眼定睛看清长相后,也相继不再言语,可都是面色古怪,因为这两人中高挑苗条的那位在渤海大学这一亩三分地很是出名,正是齐海集团的大小姐柴萃荞是也。

    渤海褐岛有柴氏,而柴氏有二子得显贵,这位凤眼细眉、肤白长腿还头梳马尾的女子,便是二子其中柴大的重孙女。

    “这不是柴大小姐吗?”

    围观人群中有位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语出不善,行走的两位女士听到她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大小姐认为谁才是反法领袖?”

    “别理她。”

    柴萃荞身边的文静女子说道,可马上变遭到妖艳女子讥讽,“哟,恁这婢子可当得好啊。”

    文静女人听了这话便反诘道,“学姐才是,像个扶桑人,还分个上下等,越活越回去了。”

    “你——”

    没等那口红过浓的女子开骂,这文静的女人就捋着长发说到,“我倒认为是社党党人。”

    “社党?!”

    众人皆诧,这社党是毛联之党,也被看做国党分支,不过国党称其为反贼,曾肆意戮其党徒,反法战争前,社党转进地下,在三不管地带私募兵马,南北皆有激进学生投奔,不过面对南北两尊庞然大物,相形见绌,威胁还不如西北回回西南诸蛮。当然了,除了他们还有其他零零星星的小诸侯小党派,这帮人也是抱团取暖,后来和谈成功后也在上下两议院和军事、民生两个沟通委员会中享有席位。手机看片:“这位同学,何出此语?”戴眼镜的北方学子不解地问道。

    “方大帅避战保军,宋将军绥靖投降,社党还有地方武装在乡下游击给扶桑人麻烦反而大点。”

    “这是何等谬论,岂不贻笑大方?!”戴眼镜的南方学子也激烈争辩。

    “我看也是,”之前一直闭口不言的柴小姐突然出了声,“哪个都是废物,还不是太平洋那边扔了个核弹鬼子才投降?”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没了声音,人家好好讨论国内,你讨论国际形势,这可好,华国积贫积弱,常年内乱,各地心亦不齐,这谁不知道,可这女子非要说出来掀了桌子。

    “哼,谁都能说这话,可独柴大小姐不可吧?”曾被忽视的妖艳学姐讥笑出声,“柴大这个华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呐?”

    柴小姐狠狠瞪着她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文静女生却发了怒,“哼,那么多华奸都不知道,就知道骂个帮着国家收拾烂摊子接收扶桑军产军人的,bitch!听说你给黑鬼含屌含得爽啊!”

    前面半段其实没人在意,后面那段可震惊了人群,炸开了锅。

    “我没有,你胡说,我和麦克只是……哎呀,真不是啦——”

    文静女人笑着追上了柴萃荞,“我帮你出气啦,记着啊!”

    可柴小姐还是皱着眉疾行,七分裤下是有些高度的凉鞋,啪啪快走也是校园道路上的一到风景,可文静女人不欣赏,走到旁边,鼻子一哼,“真是的,心思真重,在乎这些。”

    “……因为他们说的对。”

    柴萃荞突然转过身,差点和文静女子撞个满怀,“我太爷确实在伪政府当过官,我也不怕他们说!”

    文静女子笑道,“你这还叫不怕?”

    随后她又开口劝道,“就是,怕什么,柴先生虽然委曲求全过,但是也保护了不少自己人,之后也敞开大门积极配合,不说东北,渤海大学这地方都忘不了你爷爷,这是国家曲折历史的见证才对!”

    “哼,你到会说,”柴小姐似乎心情有所好转,“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

    “有什么不舒服的,按他们说的,敌占区的人民全都自绝于天下不活了才好,一个个愤世嫉俗,根本毫无革命理论!”

    “噗,”柴小姐嗤笑失态,“你才是应该去国党社党搞革命!”

    “他们就是自己人骂自己人最开心,你看那什么曹学姐,一群女人和什么黑鬼搭对子学习为荣,还是学校的政策,恶心!”

    “所以说崇洋媚外,巴不得生是外国人,死是外国鬼,她连那黑鬼国家吃什么,说哪种语言估计都不清楚!”

    “就是——”

    文静女子本想再调笑几句,却戛然而止,她们快出了校门看到路边来报道的贫穷学子,有男有女,衣装各异,有些一看便是城市贫民,有些是被编织袋出卖了的内地农家子,又有些奇装异服、对话磕绊的明显就是刚走出民族地区,他们不分地域不分民族,脸都没有体面人的白净,衣着不亮丽,神情不舒坦,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即使皇帝没了已一百多年,南北意图奋起已久,经济上这些年才将将比过不列颠王国,追向经济总量第二的两德联邦。手机看片:“我们在争个什么?”柴大小姐从不觉得这种悲哀是自己女性同情心泛滥,即使母亲和那些姨娘们都这么说。

    “是啊,他们才是要去革命的,不过……”

    “不过什么?”

    文静女子眼中有一种悲悯,悲悯过后确是坚定,“洋人不让啊。”

    “是啊。”

    萃荞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毛联倒台之后,还对岸的美联没高兴几年就又寻找目标,谁都知道他们意图东亚三国,“什么都没有变,不是吗,苏沫?”

    苏沫抿起嘴笑了,低下头任头发散开又甩到后面,“想这些作甚,你不还要去给奶奶过生日。”

    想到这里,柴小姐突然脸红了起来。

    “唉?这是怎么了,唉?有喜鹊叫了吗?我们柴大小姐看上谁了?”

    “去你的,才不是!!!”

    两个靓丽的年轻女子嬉笑地打闹着,这也许是那些泥腿子唯一能享受的了,他们可不敢上前,当今若说阶级固化、吏治刑严,逃不出这东亚,他们又不是洋人,想靠文件手续当个洋人都没有门路,怎敢觊觎圃中牡丹。

    正此时,一辆光亮映日的黑色贝茨车驶向二女,刚停便下了一穿着得体的美妇,美妇忙唤【小姐】。

    “这是怎的,武姨?”

    “夫人和老夫人让我来接您。”

    提着人们认不出皮质的皮包、穿着量身定做的缎袄襦裙的美妇竟然只是柴家的使唤人,这让周围有些目光纷纷躲避,生怕惹麻烦。

    “怎么啦——唉唉,怎么拉我……”

    “来不及说了,小姐快点吧!”

    萃荞在惊呼中被拉上了宽敞的后排座位,眼尖的甚至能看到前辈和后排有隔档处理。

    柴小姐伸出头来向友人求救,“苏沫你一起来吗?”

    但友人不动如山,笑说,“我晚点去,不打扰你了。”

    语毕,车稳稳驶离,萃荞在车上边接受母亲秘书的打理和补妆边询问情况,原来是渤海省政府主席盛先生也要前来祝寿,但有碍于规则职权,不便在宴会上出现,先行拜会,据说一会儿便到,萃荞母亲柴谢氏急着召回女儿,好在省内大员门面前博个脸熟。

    “真无聊。”

    看小姐兴致缺缺,武秘书也只能赔笑,补完妆快到了酒店才说道,“二少爷也在等着了。”

    武秘书不愧是萃荞母亲的亲信,一句话边点着了萃荞的热情,忙问真假,熟练快步地走向自家酒店,一路上的祝寿盛景完全不察,直奔顶层,美妇也只能踢着高跟鞋小跑才能跟上,在电梯里呼哧带喘,狠狠戳了一下小姐的脸蛋,“真是的,就知道小姐想见到二少爷。”

    “哎嘿嘿——”

    这时的萃荞有露出了年轻傻姑娘的模样,和自己从小就陪着自己的美妇收起来了在外人面前的假面。

    叮——电梯到站了,不等自动门完全展开,萃荞便急着出去,一路越过不少亲戚朋友还有来祝寿的陌生人,蹦蹦颠颠的样子,被站在大厅门口的母亲一声喝住。

    “柴萃荞!”

    萃荞低下头小步慢行走了过去,好似惶恐,其实有恃无恐,抬眼打量着母亲,出身江南水乡的柴谢氏个子并不算娇小,却让人觉得温柔娇弱,而这美妙成熟的脸上带着愠怒更是多了一分风采。

    “好好走路!”

    “哦,”萃荞怒着嘴认了错,不过马上就当没这回事连连问道,“去悱哥在吗?在吗?”

    处于兴奋状态的姑娘并没有注意到母亲脸色的微妙变化,她觉得母亲冷澹的声音似乎也只是对女儿的不满,“在。”

    “真的?”

    “真的——”母亲用手包拍了拍她,“还有,要叫叔叔。”

    “去悱哥才比我大两岁,什么叔叔不叔叔!”

    萃荞对这个【叔叔】的称呼面露不虞,说着就推开被当做休息间的豪华套房房门。

    “别,里边——”

    柴谢氏阻止不及,女儿就窜了进去。萃荞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着华贵绒袄盘高髻的老妇人身边的高大青年,他弯着腰把头尽量凑到老太太脑袋边,小声和老人交谈着。

    “但是赵——”

    “你太年轻,这不是咱们股权的问题,也不是法不法的问题,地方上的事不——唉,萃荞?!”

    待这时,满心想见青年的柴家小姐才发现自己的莽撞,原来会可间里面只有老少二人,她撞破了他们的密谈。

    不过相较于萃荞,密谈的二人马上调整好了情绪,穿着简单毛衫外套和深棕西裤的青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萃荞今天不是去学校了吗,也这么早就来了?”

    被那优雅挺拔的青年问话,萃荞啊唔的失了语,只能缩着鼻子点头示意。

    “唉,去悱啊,今天老太太过生日,别说这些了,家里人说家常事。”

    “伯母——嗯,都是家里人。”

    他又朝向萃荞笑了笑,萃荞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她被那青年说不出来韵味的脸庞和高大身躯吸住了目光,他的长腿他的厚实背嵴,他明亮的眼睛和薄厚适当的嘴唇,连那刮后还能看出澹澹胡茬的下巴都让她陶醉,这个浑身散发着雄性味道的年轻人正是萃荞父亲去世后,成为齐海集团代理总裁的叔叔,柴氏二子中抗战有功的柴二之孙,柴去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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