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45

    【最新发布地址:kanqita.com 找到回家的路】2021年6月18日第四十五章。

    活着的陈建军跟照片以及电视里的都不太一样。

    至于哪不一样,我偏又说不出来,或许是整个人都要蓬松一点吧——不光指肉体,也包括并不限于神态表情、言谈举止,甚至衣着打扮。

    和所有故作文雅或稳重的中年男性一样,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镂空皮凉鞋,唯一的区别是上衣没有压在裤子里。

    所以当他走动起来,或者在周边摄像人员的四下走动中,衣角就会情不自禁地飞舞而起,如果放到特写镜头里,毫无疑问会带给观众一种白衣飘飘的感觉。

    这就是平海老话所说的「仙气」。

    他很白,不同于陈晨那种阴郁潮湿,这当爹的泛着八月的光泽,哪怕边边角角的皱纹一览无余——特别是法令纹,总是生动得夸张。

    讲话时,陈建军的下巴会向右上方小幅度地扬起,然后摊摊手说「对不对」,这显然是在讲台上养成的习惯。

    但我得实话实说,这种讲课风格有点浮夸。

    是的,在我的字典里,「浮夸」基本可以和「蓬松」划上等号。

    每当他的薄嘴唇在紧闭和微笑乃至大笑间快速转换时,那嘴角肌肉在灯光下迸发出的力度总让我想到这个词。

    没准儿这是一种偏见,然而——毫无办法。

    八月二十二号是乞巧节,三年前的今天,凤舞剧团在红星剧场首次登台亮相。

    记得那是戏曲协会搞的一个曲艺大联欢,整个平海乃至周边县市的剧团都闻风而来,最后凤舞剧团以《花为媒》选段「报花名」和「洞房」拔得头筹。

    虽说娱乐第一、比赛第二,但凤舞剧团确实一鸣惊人,不枉母亲「评剧艺术团」的自我定位。

    可惜当时我正在高三教室里埋头苦解幂函数,没能见证这个历史性时刻。

    今年同样是在红星剧场,为庆祝首演三周年,剧团决定连演三天《花为媒新编》。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会在这样一个场合见到陈建军。

    当然,责任在我,显而易见,入场安检和舞台正下方始终空着的二十来个座位早早就预示了什么。

    陈建军一干人等大概是午后一点十分入的场,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悄无声息,却依旧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发自肺腑的掌声。

    之后,舞台上老生打扮的郑向东抖抖水袖,用洪亮的张岭普通话叫道:「欢迎陈书记莅临指导工作!」于是,我,有幸和陈书记一起,再次被诚挚的掌声所包围。

    牛秀琴也在干部队伍中,一身大红中长套裙,她的掌声和笑容一样,热烈而夸张,就像剧场里的张灯结彩。

    整个演出过程,我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瞟向我们的干部队伍,就像那里着了一团火。

    然而和绝大多数观众一样,这些人并无特殊之处——该安静时安静,该鼓掌时鼓掌,该大笑时大笑,也会开小差、低声交谈,包括玩手机。

    牛秀琴就低头抠了好几次手机,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想给她发条短信。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潮涌般的羞愧所吞没。

    陈建军的嵴梁始终挺得笔直,中场休息时短暂出去过一次(并没有去后台),沿途还要神经病似地给周围观众打招呼。

    牛秀琴显然看到了我,她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演出结束后,果然——按部就班,文体局党组书记、戏曲协会副会长陈建军慰问了全体演员,并为凤舞剧团献上花篮,祝贺她三周岁生日快乐。

    陈建军肯定了凤舞剧团在评剧文化传承和创新上所做的贡献,对即将开始招生的凤舞艺术学校表达了关切和赞许,他还幽默地表示:「如果我的孩子是适龄学童,我也会把他送去(艺术学校)学两天,不敢说习得什么技艺吧,起码受点传统文化的熏陶总不会错」「老祖宗的东西,」陈书记自信地说,「不会错!」他是否一字不差地说了这些话,我不清楚,至少当晚新闻里画外音是这么说的。

    在人墙的隔离下,远远地,我看见他和剧团成员们一一握手,包括母亲。

    值得一提的是,这厮又唱了《金沙江畔》选段,什么「烈日高悬万重山,口干舌燥心似油煎」,奶奶很喜欢,父亲则嗤之以鼻。

    电视台也采访了母亲,她面对镜头说:「相信剧团会越来越好,也祝大家越来越好!」说不好为什么,我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当天演出结束时大概四点半,等采访结束、观众退场、收拾妥当已近六点。

    全剧团三四十号人踩着火辣依旧的夕阳到老商业街的兰亭居吃饭。

    大伙儿都很高兴,以至于透过树冠的阳光红得像抹水彩画。

    张凤棠收到两束花,笑得合不拢嘴,小调哼了一路。

    她问我啥时候开学,我说就这两天吧,她说是不是呆家里更舒服,这不废话嘛,于是我笑了笑。

    「咦,」像是突然想起来,张凤棠问,「你们学校离你姐姐那儿近不近?」「哪儿?文化局?差不多吧」事实上平阳文化局在哪儿,我根本一无所知。

    「那你们姐弟俩可要多联络联络,这出门在外的,是不是?」我当然点头如捣蒜,张凤棠便把表姐的手机号给了我,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剧团订了兰亭居最大的包间,拢共摆了五桌。

    在二楼走廊里,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晶灯,我亲姨感慨说以前她在附近开宾馆的时候这饭店也是一堆破烂,现在搞得,真是像模像样。

    然后她捣了捣我,小声说:「你妈啊,也是大老板了,瞅瞅,多有面子」我不明白吃个饭有啥面子,于是我说:「吃个饭有啥面子?」「吃个饭?」张凤棠笑得神秘兮兮的,目光在周遭快速游弋后又回到我身上,「这文体局局长都来捧场还不够有面子啊?还想咋地?」这么说着,她又捣了捣我。

    我想反驳两句,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瞬间,一种黏稠的情绪萦绕心头,直到在饭桌旁坐下都没能散去。

    剧团有点阴盛阳衰,男的凑了个一桌半,其余全是女同志。

    远远地,母亲举杯祝酒,说这一年又一年大家辛苦了,但,恐怕还得继续辛苦,末来永远在明朝。

    说完她一饮而尽,碎花方领上的脖颈白得耀眼。

    有琴师捣蛋说,这一周年是一杯,去年就不说了,三周年咋也得三杯吧?男同志们立马开始起哄,女义士迅速反击,说你个大男人算得还挺满,娘们儿样!一片哄笑中,母亲再次起身,轻斟满饮又是两杯。

    她倒扣瓷尊晃了晃,泛着红晕的目光直扫而来:「该你们了!」这泸州老窖特曲五十二度,老实说,我真替母亲担心。

    然而她是喜悦的,如同郑向东起身讲话时大家的欢声笑语,周遭的一切都是喜悦的。

    小郑自然又感谢了文体局,他说希望同志们在文体局领导的关怀下来年再创佳绩,把我们的评剧事业发扬光大。

    他这种话语系统还停留在前三十年,刻板得比姥爷还要苍老,但在节日的氛围里却总能平添几分喜庆。

    当然,郑向东也会说人话,这酒劲一上来,满嘴的生殖器夹杂在「同志」间撂得满桌都是。

    他给母亲说要把父亲叫过来,「得他妈跟和平老弟好好喝几杯」。

    母亲说父亲没空,「你也少喝点」。

    「这好日子,为啥不把和平老弟叫过来,嫌他给你丢人?!」这厮弓着背,脸像片红尿布,任人如何拉拽就是不坐下。

    母亲垂着头,好半会儿笑笑说:「你叫你叫」说不好为什么,那笑容苍白得让我心里勐地一疼。

    于是我一把给郑向东扯到了座位上。

    他看看我,打了个嗝儿,没说话。

    鸭包鱼上来时,没夹两筷子,小郑掏出手机,说不管咋地,「非要跟和平老弟喝他妈两杯」。

    仰着脸乱抠一气后,他转过身来,请求我帮他「拨通和平老弟的电话」。

    母亲在百花丛中给大家分发馒头,郑向东难缠得像只苍蝇,我只好尽了举手之劳。

    父亲说正忙来不了,小郑说你个鸡巴你来不来,推脱几次后父亲说一会儿到。

    如你所料,「一会儿」就是「永远不会」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郑向东却毫无失落之意,显然,他也清楚父亲不会来。

    辗转一圈后,他把目标放到了我身上。

    我说我不会划拳,他说那就干喝,「老哥哥还怕你」。

    两杯下来,他就滑到了椅子上,一个劲地哼哼哼。

    我问他要不要紧,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唧唧歪歪也不知道说些啥。

    我问他还喝不喝了。

    「喝!咋不喝?」他一下睁开了眼,「老哥哥今儿个高兴,剧团越来越好,我高兴哇!」「你妈啊,」他捏着我的手,「厉害!我也没给团里做啥贡献,这大方向上啊,都是你妈在操劳,你说厉害不厉害!我这个妹子,厉害!」郑向东伸了个大拇指,如同定格成了一尊塑像。

    二十秒后,塑像崩塌。

    郑向东从座位上爬起,二话没说,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母亲冲我招招手,问我喝了没。

    我当然说没。

    她指了指外面,让我看着点。

    我望了望周遭尚在震天吼的诸位,只好站起身来。

    郑向东吐了许久,我也给他捶了许久。

    具体过程就不描述了,毕竟其间充斥着一种令人忧伤的味道。

    趴洗手池前抹了把脸后,郑向东又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卫生间。

    我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不想他老没进包厢,而是在楼道口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问他坐这儿干啥,回去吧。

    他也不答话,在口袋里乱摸一通后仰脸管我要烟。

    「都忘了,」他笑着说,「我这戒烟都七八年了」我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抽上一口后,他说:「你也抽」于是我靠着楼梯扶手也点上了一根。

    「我啊,今儿个高兴,你知道吧?」他又来了。

    我点了点头。

    「这些年,82年,04年,二十——二十二年,都干了点啥,啥也没干!」郑向东抖着腿,钥匙链叮当作响,「在市歌舞团,唱戏的就是个屁,年年领补贴,就戏曲组发得最少!这颠来倒去也就那几个戏,谁演谁不演,谁主角儿谁配角儿,领导说的算,领导在哪儿呢,老槐树底下搓麻将呢!喷个烟跳个舞他懂,让他说五个评剧名角儿出来,你看看他能说全不?」我感到很有意思,这人模狗样的小郑还是个老愤青呢。

    「你姥爷当年咋去地方剧团了,憋屈哇!」郑向东直拍大腿,连烟灰都抖了下来,「他啊,资历到了,无所谓,我不行啊,我还得混!后来呢,把歌舞团都混倒闭了,好歹这资历也到了,进了文化馆。

    这文化馆是干啥的?喝茶,看报,有检查就打扫打扫卫生,彻底跟这评剧不沾边儿喽。

    也就逢年过节,这五一了,元旦了,搞个晚会,我们上去咿咿呀呀唱两句,啥鸡巴玩意儿都!」说实话,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爱听。

    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给你诉苦,够折磨人的,所以我丢掉烟头说:「走吧?」郑向东却不乐意,他又管我要烟,我只好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给他老点上。

    「你妈啊,搞这个评剧艺术团,跟我真是一拍即合,这定位太准了!你放眼全国,有能力搞新剧的评剧院才几家,别说剧团了,绝无仅有可以说!这剧团一搞啊,还真是把我们这些人——我,老何,老郭,还有那谁——还真是把我们给解放了。

    想想啊,要是早搞几年,那该多好,咱们现在指不定啥样呢,大好时光给荒废了呀」母亲从包厢出来,在走廊里张望一通不见人,就踱到了卫生间门口。

    我隐隐听见她叫了一声林林。

    刚想应一声,地上坐着这位叹口气,又开腔了:「你那个啥老姨,呃,牛秀琴,别看现在牛气得很,当年啊,在市歌舞团,她也就是个会计,老红星剧场的会计,高中不知道毕业了没,给她哥哥找关系硬塞了进来。

    那时嘴甜啊,又是叔又是哥的,结果转眼儿人家给调到了营业部当经理,再一转眼儿一拍屁股进了文化馆,等俺们回过神来,人家已经去了文化局。

    我们排戏,领导来视察,抬眼一看,这不当年流鼻涕的小牛么,也不叔了也不哥了,牛气得很!」这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又回了包间。

    她上身碎花短褂,下身黑边百褶裙,在走廊里翩翩而过,像只采花的蝴蝶。

    「你说你有啥本事儿啊,不就是个女的么,」郑向东背靠墙垂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那档子事儿谁不知道?」这些话于我而言真假难辨,更重要的是我压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能假装没听见。

    服务员打此经过,白了我们一眼。

    我赶紧给人让道,地上这位则视而不见。

    「自然,我也没啥本事儿,也就工工小生,没关系,没后台,没钱,也做不了啥大贡献。

    我能带给剧团的,除了几十年的排戏经验也没别的了。

    这需要钱的时候,需要审批的时候,需要演出证的时候,咱都帮不上啥忙,顶多四处托人找找门路。

    我这妹子是一个人在撑啊,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啊」郑向东连连叹气,兴许是卡了一口痰,他的声音沙哑而紧绷,像一个濒死之人在拼命挣破套在头上的塑料袋。

    毫无防备,我勐然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你妈很辛苦啊,你知不知道?」他连连摇头,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一种魔怔。

    灯光亮如白昼,不知天是否黑了下来?情不自禁,我又摸上了一根烟。

    「这政府啥都要管,啥都要批准,没有那张纸啊,」他抬头瞅瞅我,挥了挥胳膊,一截烟灰随之散落,「你啥也干不了,这社会就这样,想干点事儿你得学会妥协,老实人啊,啥都干不了,慢慢你就知道了」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什么时候话题从他转移到了我身上,这种突兀感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郑向东却没有任何起身的打算。

    他焗了油的头发一如既往地黑,眉毛上却露出星星点点的白色。

    他勐抽口烟,然后打了个嗝儿,于是烟雾从口腔和鼻孔中同时溢出。

    楼下大厅人声鼎沸,楼上包厢吆五喝六,中央空调制造着沁凉的冷气,周遭却无处不在地透着一股馊掉的咸鱼味。

    我突然就觉得这个暑假过于漫长了。

    正是此时,母亲蹿了出来。

    「你俩跑这儿干啥?」她看看我,又瞅瞅小郑,目光再回到我身上时说,「谁让你又抽烟的?」********************八月二十四号这天,牛秀琴竟然到家里来了。

    当时奶奶在阳台口纳鞋底,我卧在客厅沙发上看男篮和塞黑的比赛录像。

    之所以看录像,当然是因为错过了昨晚的比赛。

    之所以错过昨晚的比赛,当然是因为早早就放弃了中国队。

    自从男篮以大比分输给西班牙后,自从姚明在新闻发布会上宣称失去希望乃至要退队后,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会作出这么一个选择。

    然而昨晚上这帮逼竟以一分险胜塞黑,从而挺进了八强,难免让人有点小期待。

    门铃响时第三节刚结束,奶奶说开门,于是我就去开门。

    接着牛秀琴便出现在视野中,她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各塞了一个南瓜。

    这实在让人大吃一惊。

    当然,她也很惊讶,至少表现得很惊讶,因为当头她就叫道:「你在家也不早说,还以为你开学了,害我提这么俩玩意儿跑这么老远,想累死老姨啊!」对牛秀琴的到来,奶奶自然喜出望外。

    她老吩咐我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开空调切西瓜,只怕亏待了这个金贵的表妹。

    牛秀琴嘴上客气,实则非常享受这份殷勤,我猜是的。

    关于南瓜,她说老家一个堂兄种了不少,「其实也不是种的,就是自己冒出来的,一夜之间就爬满了整个山墙,你说灵性不灵性」。

    对于灵性的南瓜,奶奶当然更是喜出望外。

    她列举出家里人的种种病痛,包括母亲前段时间来痔疮,以期通过自己的坦诚来获得灵性的护佑。

    恕我直言,这种情绪当然是不健康的。

    关于老家的堂兄,奶奶问是不是XXX,牛秀琴说你咋知道,奶奶便开始讲小时候如何如何,搞得牛秀琴笑得前仰后合。

    实在有点夸张。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不是中国队表现得多好,而是塞黑表现得太差。

    不过姚明和李楠确实是大功臣,浴血奋战,可圈可点。

    我瞎换了几个台,往阳台方向瞟了几眼,又零星地感受了下她们的口水,最后起身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牛秀琴就进来了,问我在干啥。

    我说准备看电影。

    事实上我有些心不在焉,还没想好要干啥。

    「啥电影啊,让老姨瞅瞅看过没?」她凑过来,双手撑膝,披散着的大波浪卷儿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只好随便打开了一部电影。

    《天黑请闭眼》,王志文演的,一部大垃圾片,可怜我看完没来得及删。

    显示器旁支了个母亲的相框,牛秀琴就拿起瞧了好一会儿。

    照片摄于九五年威海银滩,母亲一身大红色的连体泳衣,外面又裹了件白衬衫,脖子上还套了个游泳圈,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明媚而俏皮。

    「恐怖片儿吧这个,好看不?」牛秀琴放下相框,离我更近了,香水和发丝让人想打喷嚏。

    不等我答话,她便挤挤我:「让老姨也坐坐啊」这么说着,那肥硕的屁股就占去了多半边椅面,搞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牛秀琴的大腿很有弹性,包裹在一字裙里就显得更有弹性了。

    她双臂抱胸,于是我的余光里总有一抹雪白。

    奶奶还在客厅,可惜听不到任何声音。

    廖凡一惊一乍的,娘们儿一样。

    牛秀琴问我这人是不是演乔峰那个,我说不是。

    她便挤了挤我,小声说:「装啥?」「啥?」「没收到短信?」「没啊」事实上手机扔在卧室,收到也看不到。

    于是我问她发的啥。

    「没啥」牛秀琴不再说话,像是被电影摄去了魂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奶奶推开门,说她要出去买点上供用的东西,让牛秀琴别走,中午留下来吃饭。

    后者也没表示她是否要留下来,只是提醒奶奶注意安全,并把她老送到了门口。

    再回来时,她继续挨着我坐了下来,也没说啥。

    我呢,只剩挺直嵴梁的份了。

    张耀扬死的时候,她拍拍我的腿:「这算啥恐怖片儿?」我没吭声,她便在我腿上捶了两下,说:「你妈还真是漂亮」我说啥,她指了指照片。

    虽然有点小高兴,我依旧没说话。

    牛秀琴却笑了笑,问我有片儿没。

    「啥片儿?」「你说啥,装吧就」我觉得这一切有点夸张了。

    牛秀琴则继续捶着我的腿:「你们年轻人还不是最熟悉那套了」我只好笑了笑。

    「你妈照片放这儿,看片儿也不碍事儿?」这老姨贴近我的耳朵,与此同时攥住了我的裤裆。

    非常惭愧,我早就硬邦邦了。

    这突然的一握让我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至此,那只花花绿绿的手便再没离开,虽然它的主人始终盯着显示器,看到惊险处时还要一声轻呼。

    这种感觉,老实说,让人如坐针毡。

    后来她问奶奶出门带钥匙不,我说带,她又问想她没,我当然不知说点什么好。

    她便扭过身来,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大腿上。

    然后我的手机就响了。

    是的,哪怕隔着一堵墙,哪怕郑秀文在纵声尖叫,它依旧振聋发聩。

    是老贺,她慢悠悠地问:「你实习报告写得咋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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