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折·露香霜冷·法借乾坤
2019年12月7日
“倩女幽魂”的雏形最早是作者佚名、据信成书于碧蟾朝初年的杂记《西京夜话》里的人鬼恋——
金貔朝书生甯采臣赴京赶考在央土嵧城浦前身、时为金华县城的北郭外借宿古寺。
夜半一位绝色少女荐身席枕甯采臣不为所动大声斥喝少女惭愧之余娓娓道出真相。
原来这名绝色少女名唤聂小倩十八岁上不幸逝世尸骨为夜叉所制迫她以美色诱惑行人供夜叉饱餐。
与甯采臣同宿的几位学子除一位自称燕赤霞、行止颇异的书生外其余皆抵不过美色的诱惑成了夜叉的飧食。
“那你……为何不去找那位燕公子?”甯采臣忍不住问。
“妾身不敢。
”聂小倩怯生生道。
“那是位异人一旦雷霆震怒妾身不免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
一人一鬼聊到天明甯采臣大表同情颇有营救之意遂请教那书生燕赤霞。
燕赤霞送他一副革制剑囊指点他到聂小倩埋骨的大树下掘出金塔带走以摆脱夜叉的控制。
聂小倩随甯采臣返乡甘心在甯家做嬖妾报恩甯家人渐渐喜欢上她对鬼身之异避而不谈视之如常。
某日夜叉找上门来甯采臣想起燕赤霞的吩咐取出革囊囊中忽飞出一道剑气竟将大妖剐为齑粉再不复现。
甯采臣的元配死后他娶小倩为续弦诞下二子而后甯采臣更高中进士举家和乐传为乡里佳话被收入《西京夜话》的〈鬼妻〉一节。
及至本朝肇兴建武、顺庆二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在异族南侵、央土大战中受创甚深的城镇乡村等次第复苏丁口增加仓廪殷实老百姓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渐渐有了闲暇娱乐的需求。
在戏班这种成本更高的娱乐形式兴起之前评书话本一度攻占大城小村各个角落茶馆中、大树下但凡有人聚集处说书人饮茶润喉凭借着折扇醒木指南划北领听众遨游万里横贯古今排遣无数茶余饭后时光。
前朝评弹名家李黑须自〈鬼妻〉中得到灵感改编成廿一回书乘杂剧《迷青琐倩女离魂》之便定目为“倩女幽魂”可惜曲高和寡未能广为流传随白玉京付诸一炬后绝响。
及至评书大盛越浦大家程徐天以此为基础新编成四十四折的话本《倩女幽魂》将书生异人燕赤霞塑造成武功高强的道士改夜叉为千年树妖姥姥更加入黑山老妖强娶聂小倩、甯采臣燕赤霞同闯府救之的精彩情节结尾甯采臣将聂小倩的金塔送回青华县老家安葬使其转世投胎的安排令人低回不已由是传遍天下五道说到痴男怨女人鬼殊途没有不知道《倩女幽魂》的。
程徐天版的《倩女幽魂》另有一个特色就是虚构了原本〈鬼妻〉和李黑须版“倩女幽魂”里的名如原着中的金华县城北郭到程版即成故事背景所在的郭北县;葬金塔的青华县疑自嵧浦前身金华县而来现实并无此二处。
而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变造当属甯采臣与燕赤霞寄宿的兰若寺。
这座古往今来皆无觅处的虚构寺院俨然成为“鬼寺”的代名词按《西京夜话》所述的理位置、建筑样貌最有可能做为〈鬼妻〉发生之的应是嵧浦近郊的千年古刹密印寺。
拉拔应风色与龙大方长大的韦太师叔爱听评书身子骨还硬朗时常带着二小熘下山去到茶馆里嗑着瓜子听一下午书。
后来腿脚不行了福伯索性延请名家前来风云峡作客越浦著名大家靳云飞、常山转等皆为座上宾。
但太师叔最喜欢的还是山下镇集里的无名艺人总趁着福伯不注意让应风色雇肩舆脚夫抬下山去就着粗茶和没味儿的干瘪瓜子消磨辰光。
关于“倩女幽魂”各版本的流变还是韦太师叔给他俩讲的比之于评书话本名堂更多。
应风色年长后益发难解:分明一肚子学问的韦太师叔怎受得了那些浮夸的表演?听那些武功高手口吐剑光之类的浑话应风色都快坐不住了。
但韦太师叔传授功夫总爱插科打诨讲笑话用词浅显易懂正拳随便一捣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听得人津津有味练功都不觉得苦怕得之于评书曲艺等诙谐小伎甚多不可谓之无益。
龙大方看到兰若寺的碑铭想起听过的评书再加上千年树妖似的黑影从天而降心跳都吓停了几拍忘却韦太师叔曾说世上本无兰若寺。
真要回到了金貔朝年间重历一遍〈鬼妻〉的情节碑上怎么也该是“密印寺”才对此乃阴谋家之破绽。
应风色啼笑皆非收拢剑刃以鞘击臀笑骂:“你他妈是睡糊涂了连这也信?”胖版甯采臣跳了起来委屈得要命:“真没糊涂那是师兄你没瞧见——”突然瞠目结舌跌坐在指着应风色背后不住发抖张嘴却发不出声响面色铁青。
青年霍然转身黑影窸窣飘退半痴剑的铲子型态一扫落空那物事居然应对不俗起落间翼影激扬遽起缓降宛若树冠摇散果然就没点儿像人。
应风色正要转出剑刃身后的龙大方这才迸出一声“鬼啊”的惨叫黑影猛跳起来唰唰唰左顾右盼忙不迭问道:“哪……哪里有鬼?哪里有鬼?”就差没跳进应风色的怀里。
尽管惊恐的嗓音绷得嘶薄应风色仍辨出了来人的身分蹙眉道:“……运古色?”龙大方也认出他的声音上前“哗啦!”拽下一大片芭蕉叶来见那人一丝不挂前后围着几片青惨惨的蕉叶却不是绝蜃岭的运古色是谁?想起被他吓得丑态百出举起蕉叶噼头夹脸一通打怒骂道:
“让你装鬼……让你装鬼!泥马死变态光着屁股你吓唬谁呢我肏!”
运古色也火了顾不得遮羞反正山上众师兄弟在澡房里啥没见过拎起一片连茎蕉叶打将回去。
“大爷光着屁股你肏谁?我肏你妈!”
“……都给我住手!嘴巴放干净点!”应风色夹在中间一个头怕有两个大硬将两人分开先问运古色:“你一个人来的?有没同谁一道?怎……怎没穿衣服?”
运古色“呸”的一口浓痰啐余怒未消:“一套单衣扣他妈两百点怎不叫那羊头吃屎去!就你们这帮世家纨绔毫不心疼我才奇怪谁不是光着屁股。
”龙大方怒道:“你说谁是世家纨绔?”
“都给我住口!”应风色沉着脸架开二人。
“既入降界还不警省些!当是闹着玩么?龙大方你来之处还有没有别套衣服?”龙大方本想阴损几句见师兄神色不善未敢造次摇头道:“就我身上这套。
”运古色冷笑:“我想也是。
要有麻袋穿何苦绑粽子?”
“你他妈——”
“好了好了。
”应风色头大如斗蹙眉道:“我那厢房里还有套僧人穿的木兰衣我带你换去总比光屁股强。
从现在开始咱们一起行动切莫落单。
”三人连袂而回未入左厢就听隔庭相对的右厢房内传来动静。
龙大方擎出长剑运古色拣了根一人多高的枣木棍防身由应风色堵在廊阶之前断了突围的去路;龙大方与运古色交换眼色悄无声息掠上回廊一在门侧一在窗下而房中窸窣声始终不绝。
应风色举起右手缓缓比过一、二的手势正欲挥落忽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连忙握拳制止。
运古色“啧”的一声持棍而起扫开窗棂长身跃入!
“搞什……运古色!”龙大方不得已踢开房门冲进去支持。
房中传出一阵尖叫却是年轻女子所发跟着乒乒砰砰飞出烛台瓷盆、茶盅板凳等家生“变态”、“色狼”不绝于耳。
龙方、运掩抱头鼠
窜运古色脸上多了枚热辣辣的五指红印但做为标靶龙大方的体型还不用瞄准泰半物什全扔在他身上连长剑也丢了。
“里头……是女人。
”运古色捂着脸退出讷讷说道。
“听见了。
”应风色哭笑不得。
龙大方不是不想开口就在两人说话间他又被扔了一只绣鞋、一块砚台、一只木桶和一把疑似尿壶的开口器皿眼神死透看上去颇有几分了无生趣之感。
“淫贼……吃我一剑!”
清叱声中一条婀娜衣影破窗而出裙袂猎猎幽香袭人正是先前应风色于风中所嗅。
他扯开龙大方运使剑鞘顷刻间连接五剑脱口赞道:“好快剑!”末了双双力尽但男子膂力终是大过了女子来人猛被挥开落之际剔莹小巧的雪趾一踩一蹬应风色眼前陡花香风又至暗忖:“好快身法!”剑鞘抡扫衣影倏忽不见幽芳逸远女子竟从他胁畔掠过扑向院门!
来人以一敌三本居下风不恋战毋宁才是明智的选择。
眼看女子将要兔脱应风色正欲掷剑然而以神兵坚沉若遭急旋而至的剑鞘击中背门少不得要呕血倒乃至香消玉殒也未可知;犹豫不过霎眼男儿长持柄末纵身一点鞘尖堪堪压住裙脚。
女子几乎仆倒踉跄几步拧腰一挣清脆的裂帛声落鞘尖留下一小块裙继续发足往外逃。
便只一耽搁龙大方已拦住她的去路持鞘接下快剑却未显支绌。
没有了偷袭占先的好处女子与他的差距清晰可见双方你来我往斗得片刻女子突然一改绵密小巧的细碎剑势一剑贯胸快到不及瞬目此前居然是刻意示弱。
龙大方想也没想本能持鞘兜去“锵”的一声沧浪龙吟长剑贯入鞘中巧到无以复加;回神震开女子持剑之手连剑带鞘夺了回来却掩不住满面错愕急顾应风色道:
“师兄!莫不是——”
应风色微微点头冲他摆了摆手以示安抚。
眼看突围无望又莫名其妙失了手中的兵刃女子转过一张苍白俏脸看似不过十六七岁要比穿着打扮年轻得多。
少女生就一张颧圆颔尖的猫儿脸杏眼隆准上唇噘翘自是十分貌美。
然而在傲人的身段之前美貌亦相形失色。
以她发顶堪至应风色下巴的娇小身段却有着一对浑圆玉乳将紫绸诃子高高撑起挤出衣缘的半截乳球雪白酥莹分外耀眼仿佛略微一晃便欲从衣里满满倒出也似;无论裸露的肩、颈、上臂乃至锁骨全是带着一丝少女娇腴的秾纤合度无法解释那胀裂诃子的沃腴雪肉是从何而来连腰都是圆凹如葫结实紧致的一把尽显青春骄人。
她穿着淡紫诃子外罩对襟纱衫搭配数层绉纱白裳再来条披帛什么的便是不食人间烟火般、仙气十足的打扮。
然而激战之下束在裙裳里的衫摆全给扯了出来襟口大开领子滑至双肩臂下乳上几近赤裸;发长及腰汗湿紊乱的发梢黏在雪靥檀口畔被清纯中带着性感的脸蛋一榇颇有云收雨散之感直欲逼人伸出魔手将衣裳扯得更凌乱不堪一窥娇媚胴体——
聂小倩在水中居与甯采臣缠绵后被抢走踝上呼叫姥姥的鬼铃之际就是这副既诱人又狼狈的模样吧?应风色忍不住想。
如果她左前臂没锁着“破魂甲”的话。
“这位师妹……”少女见他踏前一步本能后退阴沉的猫儿脸上充满戒备亦似走头无路的凄艳女鬼。
“住口!谁是你师妹?”
应风色背起了半痴剑双手微举示无敌意指了指左臂的破魂甲。
“戴着这个说明你我乃一路人须相互扶持方能在这幽穷降界中生存此事容后细说。
我乃指剑奇宫门下风云峡的应风色而这位是我师弟飞雨峰的龙方飓色与绝蜃岭的运古色师兄。
”
“应风色……”
少女黑白分明的美眸滴熘熘一转明显触动心弦却仍是半信半疑。
“你是‘天阙铜羽’?龙庭山应宫主的亲侄那个风云峡的麒麟儿?”廊间一手持棍、一手以水盆掩住下体的运古色冷哼一声似对“随便个来路不明的大奶妹子都识应风色”甚感不满疑心是不是他请的托——这帮世家纨绔什么无聊事干不出来?
“虚名而已万不敢当。
”应风色拱手:“若在下所料无差这位该是断肠湖水月停轩的师妹罢?‘红颜冷剑’威名素着我是仰慕许久了可惜杜掌门长年闭关尚且无缘拜见。
”
少女吓了一跳。
她方才所使全是师傅近年新创的《柳罗快剑》未露水月家门。
无论那胖子是起了色心也好没胆子见红也罢仗着他不落重手少女以无关痛痒的花招相应蜻蜓点水似的稍沾即走;待他稍有松懈才冷不防递出“珠帘暮卷西山雨”的极招——
这式说是一招其实也就一剑然而剑意萧索出则无悔乃是昔年掌门师伯于水上亭雨间悟得气魄极大。
师傅说她临敌之际有着女子罕见的狠劲或可以为杀着才破例传给她。
本拟将那嘻皮笑脸的胖子戳个对穿岂料一把搠进鞘里反被夺了剑去更料不到会因此被识破来历。
水月停轩是东海四大剑门中唯一的女子派门剑法首重悟性一入门墙便只能习练《水月三十六势》直到创出一套自己的剑法始准进入“凝芳阁”遍阅历代先贤所留图谱。
以少女的造诣原不该得授这门《水月剑式?珠帘暮卷西山雨》即使醒来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被扔在这荒山古庙中又被三名年轻男子所包围她仍不轻用《水月三十六势》免被师父的仇家发现不知青年是如何看破。
强捺心中不甘故作惊诧:
“你……应师兄怎知小妹是水月门下?”
应风色笑道:“贵派先掌门筠心师太曾于四门论剑上示演此招那年恰好办在龙庭山众人都说这剑肃杀第一、萧索第一当者披靡实难抵挡。
敝宫应宫主想了一想笑着说:‘应是师太心存慈悲不以杀生为念剑容天乃至浑无罅隙。
’筠心师太口宣佛号笑而不答。
“应宫主又道:‘若遇无心之人又或天难容之徒则不免有无罅之罅。
’取剑与筠心师太印证约定只比剑招不比内力。
前两度交击剑尖相抵均是敝宫应宫主小退半步第三回双剑再出师太之剑却为宫主所夺原来是敝上以鞘纳剑破解了这一招。
师太合什道:‘宫主腹笥尽容天萧索。
’敝上笑道:‘有天难容者师太亦须不容。
此非割肉饲鹰也。
’师太仍是笑而不答。
”
应无用破解此剑之法借由韦太师叔之口传给了应风色与龙大方。
两人自小以包了棉的圆头棍不知对刺过多少遍熟练后再换尖橛、木剑、实剑乃至于短剑匕首直到起心动念前便能兜入鞘中才算练成这式“卷帘双燕入”。
“咱们家宫主一身通天彻的本领偏没留下只字词组……就算当真传落什么神功秘笈怕也不是凡胎肉身照本宣科便能有成。
天才的世界于我等凡愚最是残忍非情。
”
太师叔抚摩他俩发顶望着云月萧索一笑喃喃道:“这招帘卷双燕之剑是太师叔这把没用的老骨头唯一能看懂练通的套路了你们可别输给我捏着卵蛋也得传下去。
鞘中须容双燕过!不是刚刚好、险呼呼差点就要完蛋的怂样……是可供双燕翱翔的宽敞自如!明不明白?”
少女当胸一剑杀得龙大方措手不及恍惚间鞘口对剑尖暗合卷帘双燕的无心之境少女的造诣也远不能与筠心师
太相提并论此消彼长堪堪解了“珠帘暮卷西山雨”之危。
若换了运古色、顾春色等其他人哪怕略高龙大方半筹此剑之前亦不能无伤而胜。
当年龙庭山论剑筠心师伯恰带了师傅随行此事少女自小听熟料以“四灵之首”应无用的威名也非烂嚼舌根、四处宣扬之辈这厮怕真是应宫主的后辈传人装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抚胸笑道:“真是奇宫师兄!小妹江露橙见过诸位师兄。
”
她身材娇小手臂肩膊十分纤细锁骨的骨杈尤其凸出;颈项被巴掌大的小脸一衬稍嫌不够细长胜在肤光如雪滑腻润泽。
双肩平削算是天生的衣架子若不看那对挺凸垂坠的浑圆乳球可说纤薄有致宛若精灵。
饱满到与身形格格不入的沃乳被小手一拍晃似雪浪汗珠弹过被沉甸乳量拉得斜平的胸口迸碎在深邃的乳沟间确实是一幅令人难以移目的美景。
纯论盛乳少女未必大过鹿希色遑论洗砚池艳鬼盖因身板衬托方显玉乳坠硕手感十足。
守在侧面的龙大方最能感受那双沉甸绵乳的贲起与份量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差点被晃瞎狗眼喉间骨碌一声连自己都吓一跳莫名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原……原来是江师妹。
我叫龙方飓色大伙儿都叫我龙大方。
师妹是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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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古色“啧”的一咋舌。
“她哪里是一个人不正拖延时间让屋里的小妞乘机逃跑么?可老子机警得很瞥一眼便知她也是赤条条的挑了装有衣裳的包袱。
不想光着屁股在野里乱跑趁早打消了念头乖乖磙出!”果然枣木棍尖挑了只包。
龙大方几欲晕厥:“你他妈不要讲这种坏人的对白啊!我们是山贼么?”急得双手乱摇满脸胀红:“江……江师妹你莫听这厮发疯咱们真是奇宫弟子名门正派不会乱来的。
”直着青筋暴凸的脖子冲运古色大吼:
“你他妈……还不把衣服还给人家!光屁股就不做人了么?”
运古色冷笑:“谁生下来不是赤条条的?是了你们这帮世家纨绔是穿衣裳出娘胎的我都忘了。
你是不是把尿忘在令堂肚里裹着大肠就出来了?难怪一身的屎味。
”
“……都给我住嘴!”应风色简直快疯了恨不得抽出铲子将两人痛打一顿。
什么时候了还说相声!龙大方明明跟谁都能好来好去运古色只要不比武动手一贯是话少安静哥俩是中邪还是怎的偏在降界里卯上了?
突然“咭”的一声三人齐齐转头见江露橙掩口缩颈香肩微颤雪靥浮现两抹彤霞胸口微泛酥红被白润润的肤光烘托得极为精神。
龙大方两眼发直配上裹粽也似、不伦不类的书生装扮江露橙余光一瞟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江露橙自顾自的笑了半天手扶小腰轻拍胸口晃开一片酥莹乳浪忽扬声道:“言妹妹我瞧他们不是坏人甚是可信。
”没等屋内之人回话翘着白皙幼嫩的尾指冲三人打了个四方揖模样甚是老练朗声道:
“露橙武艺不精骤陷险境未明所以不得不审慎提防。
若有得罪处望三位师兄看在露橙年轻识浅的份上莫往心里去。
”裸足交错梨臀款摆盈盈步上廊间朝运古色一伸小手浅笑道:“请师兄交还衣裳。
”运古色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棍尖微挑将包袱甩飞过去。
江露橙随手接过欠身施礼回头对应风色道:“言妹妹畏生怕不肯移往别处更衣。
可否请诸位师兄在院外护持也好让言妹妹安心些个?”言下之意是要清场。
运古色正欲反口应风色举手制止正色道:“此处处透着诡异众人不宜分散。
我等到对厢暂避也顺便让运掩师兄更衣屋里若有异状师妹大声呼喊即可。
”取下运日筒转出匕首:“如此应可防身。
切记臂甲匕首不可有损少时我再详细解释。
”
江露橙将筒匕攒在手里似更宽慰了几分不禁点头。
“多谢应师兄。
”
厢房的门窗俱损江露橙把门扉竖直勉强遮挡于门框前;两扇窗里一扇还连着轴枢堪可闭起另一扇早被运古色打得稀烂江露橙索性凭窗而立用身子挡住一小部分的窗孔。
屋内未见墙影晃动那“言妹妹”不知避于何处着衣亦甚耐人寻味。
运古色自于左厢更衣应风色与龙大方待在廊间说好一人盯着院门一人盯着大殿龙大方神思不属频频拿眼偷瞄江露橙。
倚窗支颐的少女倒也落落大方视线交会之际总报以甜甜一笑毫不扭捏。
“露橙……江师妹真是漂亮。
”胖书生喃喃道。
“当着众人之面别喊闺名好歹加个‘师妹’。
”应风色忍不住提醒。
即以他的眼光江露橙也算貌美如花此际静下心来打量发现她眼距略宽琼鼻在五官的占比稍嫌大了些但巴掌大的猫儿脸轮廓分明形如菱角的微噘上唇鲜滋饱水整体仍在美人的范畴之内。
“啊没了。
”身畔传来龙大方失望的咕哝窗边不知何时已无江露橙踪影约莫是梳头去了。
应风色拍他背后竹架权作安慰赫见手染殷红以为龙大方受了伤但红渍略微刺鼻却非是血腥气凑近一闻:“……是朱砂。
”扫过月光皎洁的庭院里见砚台扣于青砖底下漫开大片乌渍掠前蘸指细辨果是朱色而非墨色。
“怪了。
”龙大方随后而至这才发觉有异:“怎会是红墨?”
应风色心念微动又掠至大殿阶下的香炉旁沾满红墨的手掌往斑剥朝天的炉底一抹刻痕吃入朱渍显现出符篆似的花纹来但灰泥填污仍难悉辨。
“龙大方把那块砚台拿来!”
龙大方依言捧过应风色用袖子抹了抹炉底把残剩的朱砂倾入朱液在鎏金刻痕间漫开显现出一个掌心大小、似八卦又似两仪无极的繁复图形。
“这是……雷法!”应、龙方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脱口齐出。
术法中所谓之“雷法”最初是脱胎自道门建醮所用的雷法秘仪聚集施术者体内的先天阳气于极小一点常用于点燃线香、火烛乃至符箓黄纸。
名目听来威风实际上的效果却引人发噱。
与其说中看不中用倒不如说就是专门为了唬无知百姓之用才生出的旁门伎俩施展的要求极低只消在掌心正确描绘出术式结构凝气聚神在一定的距离内便能使易燃之物起火火绒、硝石尤佳。
“兰若寺”里出现朱砂墨、雷法符篆考虑到燕赤霞的道士身份也不是太不合理但两人在其中嗅到浓浓的使令气息怎么看都像是为解令安排的伏笔。
但这个雷法术式是反刻在香炉的底部左右颠倒恍若镜映。
刻反的符箓是没用的与乱画一气没什么分别益发猜不透是何用意。
有鉴于阴谋家随随便便在一间破败的藏王庙外竖起石碑就说是兰若寺置燕赤霞隐居之处时信手刻错了一枚雷法符篆似也是合情合理的乌龙失误。
但不知为何应风色总觉得有什么方不太对劲偏偏又说不上来。
“什么雷法?哪有雷法?为何是雷法?”运古色压在两人背上伸头探脑饶富兴致。
他换了身杂役僧常见的灰色海青外罩木兰色的五条衣龙大方有杀错就没放过拼命抖起头发的包袱两人唇抢舌剑吵闹不休直到江露橙牵着一名女童走出来忽然双双失语。
江露橙重新穿好紫绸诃子白绉裙臂间还真挽了条薄纱披帛月牙白的缎鞋几与裸露的脚背肌肤同色梳顺的乌浓秀发挽成了俏皮的坠马髻子仙气十足绣像本里的绝色少女聂小倩走出也不过如此。
少女已是艳色逼人女童却丝毫不逊难想像“美艳”与“稚龄”两种相悖的质性竟能在一张小脸上融合得如此自然。
与江露橙仙气底下隐约浮动的野性诱惑不同女童精致的脸蛋让人既爱又怜仿佛稍稍用力些个就会不小心将她捏碎了似的。
她的衣着款式与江露橙相类只是改成翠绿鹅黄相间如此活泼的用色却被卷起数叠的薄纱袖子、拼命穿高以免下摆拖的裙裳等弄得活像女儿偷穿娘亲的衣裳说不出的古怪。
女童容貌虽艳身材却是不折不扣的幼女比江露橙矮了大半个头仅至应风色胸口牵着江露橙、死命躲在她身后的娇怯模样目测不超过十二岁实际年龄可能要更小些。
最令人恼火的是:她手上竟也戴着破魂甲坐实了九渊使者的身份。
羽羊神搞什么鬼?这么小的孩子抓来做甚?应风色简直不敢想像女童惨死的画面回神才发现自己紧捏拳头龙大方与运古色的面色也不好看显然都想到了一处。
“……杀千刀的死羊头我肏!”运古色低啐一口露出阴狠之色。
女童吓得揪紧江露橙的臀本已略紧的裙裳益发绷出惹火曲线江露橙转身不得只能回臂安抚。
“别怕。
”应风色蹲下身子和声道:
“我叫应风色风筝的风景色之色。
是龙庭山指剑奇宫的青鳞绶长老我会保护你的我们都会保护你你不用害怕。
”女童见他长身玉立相貌俊雅笑起来露出一口齐整白牙语声十分动听好感顿生怯生生点头。
龙大方连忙以眼神制止了运古色的轻蔑不屑以免又吓着她。
应风色和声续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会不会武功?知不知道师门怎么称呼师傅的名讳是什么?”
女童迟疑片刻见江露橙点了点头满面都是鼓励关怀小声道:“我……我叫言满霜言语的言霜雪的霜。
家师法号上惟下明是在无乘庵受具足戒的比丘尼。
”咬字清脆条理分明可见庭训严格益发招人喜爱。
龙大方低道:“这般容颜将来却要做尼姑。
”似有些不忍。
应风色甚觉不当唯恐吓着言满霜抑住斥责纠正的冲动微笑道:“江师姊有没有教你使用这个?”又示范一回筒匕的打开法以及如何张开翼盾双姝圆睁美眸好奇与赞叹稍稍冲淡了置身险境的仓惶不安。
东海武林罕见佛脉其中最有名、又以招收女徒为主者当属水月停轩。
但即使是水月一脉也仅前代筠字辈是比丘尼到本代掌门“红颜冷剑”杜妆怜处门下已无出家众。
“惟明”这个法号似有些耳熟但应风色总想不起在哪儿听过至于无乘庵更无籍籍之名青年此前闻所未闻。
水月停轩乃至无乘庵料非标榜鳞族血统的门派但江、言二氏在五郡六姓还是有的。
双姝之所以被选入降界或因此故。
应风色问她二人如何到这里江露橙和言满霜都说不清只说醒来已在房内没到过兑奖间是光着身子醒的未换上价值两百点的单衣更没听或看见主持仪式的羊首半神。
“压在衣下的……还有这个。
”江露橙取出一只银灿灿的半脸面具捧交应风色。
那面具恰与鬼牙众所戴相反乃是人脸的上半截起伏宛然十分肖真;材质轻薄强韧应风色以匕尖划了几下连刀痕都没留下洵为异物。
银色半面的额头正中央约莫在眉心上方寸许处突出一根尖锐鬼角面具内刻着“万劫使者应风色”两排蝇头篆字。
应风色戴上面具果然毫无扞格那和身躯融为一体、仿佛四肢延伸的舒适服贴与臂甲如出一辙。
“我曾试着佩戴总难贴服如不合身的衣裳也似。
”江露橙道:“我猜留下面具之人的用意除了让我交给师兄外或也暗示我俩须与诸位师兄会合才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
这就能解释何以少女听他自称“应风色”态度便有了微妙的转变。
应风色领着四人重入大殿示以侧墙血字环顾众人道:“按此间遗留的衣裳推测我们该是被安排进‘倩女幽魂’的故事之中我是道士燕赤霞龙大方是甯采臣江师妹是聂小倩满霜则是小倩的妹妹小青。
”
运古色没好气道:“我呢是没钱挂名的小和尚么?”龙大方冷笑:“没让你扮被姥姥吸干的僵尸就不错了。
你这张死脸用不着化妆光着屁股就像啦还省料。
”江露橙忍俊不住连言满霜都笑起来霎时如冰消瓦解满室生春。
应风色唯恐两人杠上赶紧接口。
“我听过几个倩女幽魂的续集版本其中有一个主角是法号‘十方’的僧人护送金佛来到兰若寺。
运古色所扮者约莫是这位。
”
运古色听自己也是主角容色稍霁撇嘴道:“现在人都齐啦接着干什么?唱戏文么?”
“不人还没齐。
”龙大方灵光一闪微微色变:
“差千年树妖姥姥和道行更高的魔头黑山老妖。
按墙上血书所示莫非要来鬼娶亲?”话才刚说完蓦血字消融化作赤雾弥漫充溢浓到呛人的檀香气味突然漫开一股压也压不住的鳞虫腥臭直窜鼻腔中人欲呕。
应风色拉着双姝踉跄退出只闻沙沙异响仿佛漫山遍野而来不知是何物所发。
龙大方与运古色各挥剑棍倒纵而出棍尖剑刃似都削飞了什么分断数截的条状物飞还赤雾中难以悉辨。
突然言满霜一声尖叫娇小的身子几乎跳进江露橙怀里语带哭音:“蛇……好多蛇!到处都是……呀!”数也数不清的蛇从大殿及左右两厢内爬出瞧得人头皮发麻。
龙大方挑飞几尾爬得近的回头道:“我想起来啦那股檀香味儿是驱蛇用的蛇药血字一融就把它们给熏出来了。
”
运古色脸色惨白颤声道:“这也……恶……这也太多了怕不是满山的蛇全到了这儿难道是蛇王庙不成?”
这话毫不夸张。
此鳞虫之多就在说话间已爬满了几乎整片庭院敢情整座“兰若寺”的底就是个蛇窟众家长物一被化雾的蛇药唤醒即沿建筑物底部爬出不但院墙下密密麻麻一片连院门内外亦不可免;若不欲踩过蛇阵怕只能以轻功越墙而去。
五人立足之急遽缩小只能退到倾覆的鎏金炉前让年纪最小的言满霜站到炉上由江露橙保护男子们则奋力与蛇群争。
“这不是办法。
”应风色当机立断:“咱们先上屋顶再做打算!”
“不……不行……”没想到先投降的居然是运古色。
“肏他妈的老子腿有些软一时起不了身……”
“不是吧老运?”龙大方气极反笑:“你居然会怕鳞虫……别在这种时候软掉啊!”运古色连爆粗口的气力都消软殆尽白眼一翻:“谁……谁不怕蛇?恶心死了。
”双姝点头如捣蒜。
“倩女幽魂”之中兰若寺底下盘根错节、仿佛蛇躯交缠的正是千年树妖姥
姥的舌头。
料想羽羊神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真弄个树妖出来到这儿就成了驱役数千活蛇的骇人蛇阵。
如蛇骨教、长信门等左道势力据闻也有养蛇役蛇之法但能否制造出这等恐怖的规模老实说应风色也不敢肯定连忙转出羽刃杀得周围鳞血飞溅神锋所及硬生生在面上斫出深逾三寸、宽约尺许的沟槽片飞青砖如揭面片绕着五人噼出一个丈余见方的畸零平台来。
不知是因为死伤太惨抑或是段差崎岖所致蛇涌之势略止众人缓过一口气来。
“应风色你他妈换了口好剑哪!”运古色掩不住满脸艳羡瞥一眼四周涌动的蛇影又掩口干呕去了。
应风色抹去额汗头一个动作却是转过臂甲果然运日筒上的人轮已由初始的“乾”转到了“兑”蛇在此处视同于第一轮里的鬼牙卒子和鬼牙精兵都是降界仪式的妖物杀之可得奖励。
“诸位!不管有多讨厌至少要杀掉两条蛇确保得点。
两位师妹或觉为难为性命着想请务必这样做。
”
女子就没有不怕鳞虫的江露橙俏脸煞白:“应……应师兄这又是为何?什么叫……叫得点?”应风色耐着性子道:“我们被人扔进一个游戏里完成某些事能得到点数但时间则会扣掉点数;越晚完结游戏点数扣得越多。
末了结算时若点数被扣到点滴不剩我们就会死。
”敲了敲运日筒上的时轮:
“这是扣点的轮越少越好。
其他都是加点的轮越多越好。
”
江露橙安静听完面上虽惊疑不定却未哭叫乃至崩溃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应风色暗忖:“这丫头若能活过此轮可拉进三环里占个位子龙大方定然欢喜。
”
忽听一人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些蛇爬得有点慢?”正是龙大方。
运古色和双姝的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上应风色本听得蹙眉想起龙大方自小爱抓青蛙蛇蜥吓人对蛇性有一定的了解蛇药的气味他也是一嗅即知未敢小觑。
“你的意思是?”
“这时节绝不能是冬眠蛇药未将它们激出之前这么多的鳞虫能在屋子底下睡大觉?”龙大方抱臂沉吟:“颟顸迟缓反应不灵莫不是被喂食了什么药物才得如此。
”
“你是说……”运古色精神为之一振。
“它们不会咬人?”
“你给咬咬看就知道了。
”龙大方没好气道:“蛇张口是本能你往它身上一踩怕它还没回神已先咬落冒险冲过蛇阵肯定不行。
”
应风色心念微动剑尖一挑将一尾无头蛇腹笔直剖开于红白肠秽中搅出细砂烂泥般的大团物事。
运古色瞧着心疼:“忒好的剑你不要送我啊何至这般糟践?”
(原来……如此!)
这真是恶意满满的设计。
应风色摊平左掌在倒满朱墨的雷法刻痕上一盖反刻的符篆就这么正印于手心摒气凝神对剖开的蛇腹肠秽隔空一掌吐气开声:“咄!”轰然一响蛇腹窜出白烟火花炽亮的火星乍现倏隐随即飘出一阵焦肉臭气。
众人吓了一跳只有识得雷法与蛇性的龙大方反应过来拉他衣袖:“师兄!这是——”应风色眉飞色舞:“是脱身解令之法!按《倩女幽魂》推展咱们须先打败姥姥才能遇着黑山老妖来娶亲。
这蛇阵便是姥姥的舌头。
”
置此阵之人事先将硝石等混入动物膏脂喂食蛇群。
肠胃湿濡易燃物置于其中就算举火也点不着若以雷法引动则不妨。
应风色让众人掌印符篆指点了凝神吐气之法叮嘱道:“开声吐气更易集中精神。
待会儿由我来开道龙大方带江师妹运古色带言师妹大伙儿一口气冲出院门切莫停步。
两位师妹把握机会以雷法杀蛇。
”
准备妥当在应风色的带领下五人齐齐出掌:“……咄!”五道火光冲天夹杂着无数血肉残碎纷纷如雨落。
“靠是真有效啊!”运古色不敢置信望着掌中符箓咧嘴傻笑。
龙大方怒道:“别发呆!快些清场拉紧言家妹子!”
“切这么炫炮的玩意多玩会儿不行么?”
“你是白痴么?”胖采臣一握江小倩师妹软滑的小手三魂七魄都飞上了天有意在她面前显脸端起架子威风凛凛教训同门。
“几千条蛇你能一条一条喂?掺了猪油的硝药肯定堆满底把蛇赶来饱餐一顿就完事。
雷法放过头了还不把咱们炸上天?”
“正是如此!”应风色朗声道:“尽量对着院内青砖出掌切莫指向屋舍。
走了!”抡起锋锐无匹的神兵半痴剑斩开一条血海长路踏着遍残尸泥泞掌落火起烟硝处处仿佛置身于童年神往的《倩女幽魂》故事中化身为最最喜欢的避世高人燕赤霞为救书生女鬼挥剑开路直斩树妖;意兴遄飞之余一掌推向院门:
“天无极乾坤借法……破!”
烽火直掠蛇阵血雨纷落之间两扇门向外轰飞在蠕动交缠的蛇群上搭出曲折桥板指向脱出“兰若寺”之路!
【鱼龙舞】第六卷 荒人痴剑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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