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rk!》(1)

    2022年5月7日“哎,好无聊啊——”我拿着一本仅仅看了开头的小说,瘫倒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卧室上方昏暗的天花板,抱怨道。

    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的,是已与我一起生活多年的白发少女(暂时)——“兔子”。

    虽然在外人面前时只能称呼她为“大小姐”,不过我私下更习惯叫她的外号——兔子或白鸦。

    这些外号是幼时行为的延续。

    当年,我们总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只有两个人的秘密结社,一个地下组织,为了改变世界而奋斗。

    那个时候,她还很不愿意让我用外号称呼她。

    但我觉得这些外号十分形象,不用实在是太过可惜,所以哄骗她说,“这叫做秘密行动代号,是秘密团体的秘密成员才能拥有的”。

    “秘密”、“代号”这种在孩童时期听起来就很炫酷的词轻易地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嘴上虽然说着“就算是代号也不行”,但那之后,每当我用代号称呼她时,她都是叉腰昂首,好不得意。

    现在,这种幼稚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我的谎言也被戳破,但当时的理想和外号存续了下来。

    这位兔子小姐,或者说是白鸦先生,刚刚正拿着一把放大镜,借着烛光,埋头阅读一本厚厚的小说——直到我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才抬起头,眯起眼睛,显得有些生气地盯着我,质问道:“你要真是无聊的话,不如把那本书看完。

    好好想想,你到现在为止有多少书没有读完?!这可是对书本的不敬!”这位嗜书如命的大小姐看来并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你知道我为什么读不完这些书吧?”我问道。

    “当然知道。

    只是因为书中出现了些触动你神经的那点小事,啊~我都听腻了。

    ”“小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读书之事,向来是如此。

    ”她此时的姿态及语气和她那些在聚会上昂首阔论的亲戚们别无二致,让我联想到了那群站在树梢上,挺着胸脯,嘎嘎乱叫的乌鸦。

    我起的外号果然很形象。

    说罢,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红茶,但茶似乎还很烫,她只是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回去,继续看书去了。

    我心中曾经的那些复杂且沉重的情感被她形容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让我未免有些失落。

    不过这些跟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没有过这种感觉吗?”我重整了心情,指了指门口小山一样的行李。

    “这可是在宅子里的最后一晚了。

    不做点什么不觉得可惜么?”白乌鸦那正在翻页的爪子停住了,她微微歪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虽然我觉得她什么都想不出来。

    “嗯嗯?嗯没什么特别想做的?”“比如找伯母聊聊天之类的?”“我倒是觉得这些年我们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

    ”她们母女的关系并不差,只是这座宅子与世隔绝,很难有新的话题。

    她们又不是那种很健谈的人。

    在相处了这么多年之后,大抵是再也没有什么能说的话题了。

    最近这几个月,二人见面时,能说出口的只有无意义的寒暄。

    我曾想着在她们面前引出她们都感兴趣的学术话题。

    但现场很快就失去了控制,两个人似乎在研究方向上有着无可调和的矛盾。

    其实她们关系很差?我不由得这么想。

    但伯母她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我还是能在那字句间找到一些温情。

    今天下午,我到伯母的书房,向她告别的时候。

    她正在专心研究,摆弄着那些亮晶晶的玻璃片。

    她头也没抬一下,说道:“我知道了,照顾好我女儿别暴露了。

    ”虽然话很简短,但是其中仍有母爱存在。

    大概吧?也有可能是在随便应付我们。

    我很难猜透伯母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的时候,她让我感觉虽然她说的不多,但其实内心中有着丰富的心理活动。

    然而马上又会让我觉得她虽然在跟我说话,但其实还沉浸在研究之中。

    她的内心像一个黑箱子,让人难以琢磨。

    唔,如果连跟伯母也没什么好说的话,那这宅子里好像的确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不如说这种东西大概只有失去了之后才会开始想念吧?假如多年以后,当我们终于返回魂牵梦绕的家,看着布满蜘蛛网的沙发、抚摸被灰尘所覆盖的桌子时,就应该能够体会那种触动、怀念的感觉。

    不过那都是我们从学院学成归来之后的事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对我们的目的地——学院,一无所知。

    “我问你啊,白鸦。

    ”“什么事?”“学院,是个怎样的地方?”“有学生和老师的地方。

    ”真是非常有用的信息。

    “有多少学生?”“很多。

    ”“有多少老师?”“比学生少。

    ”“有多大?”“足够大。

    ”“我们住在那里?”“船到桥头自然直。

    ”“喂。

    ”多么富有意义的问答啊(无感情)!“什么都不知道就出发是不是不太好?”“那里有老师,而我是学生。

    这就够了。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的?”“我的女仆,我的起居全由你来照顾。

    ”虽然跟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哎。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去那里啊?”我发出了灵魂一问。

    她睁大了双眼,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

    瞳孔边缘发出一圈红色的光芒,这是她正在使用魔法的佐证。

    有那么惊讶吗?“干嘛?”我问道。

    “我想看清楚,什么样的蠢脸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并不是每个贵族都要去学院上学,不如说学院的理念与这些贵族研究魔法的目的完全相反。

    而且我们都已研习过魔法,实在是没必要再学一遍。

    她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感情。

    “当然要去了!”

    啪!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让我的手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幻痛。

    “学术——的——重点!就在于——交流!”“你之前都是一个人研究的吧?”“没错!但即使是聪明如我,一个人的眼界也是有限的,我的研究之所以陷入瓶颈,正是因为有些路我自己看不到!我现在只是顺着自己的惯性,在自己的路上一个劲地打转!我需要建议,我需要问题!唯有如此!我才能——咳,咳。

    ”_ii_rr(ns);

    她由于过于激动,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我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而她竟然还在尝试把话说完。

    “没事吧?兔子——”“才咳,才咳。

    ”看来她对此事十分的执着。

    “好了别说了,我懂了。

    哎。

    ”我又不能放着她一个人去。

    “麻烦了啊。

    ”“你难道害怕暴露身份?”当然不是,我对自己的伪装还是很自信的。

    “非也。

    ”我答道,从她身边离开,华丽的转了一个圈,黑色的裙摆也随之轻轻飘动。

    “看!”我拍了拍胸脯。

    “这纤细高挑得身材(挺胸)!这留了六年的乌黑长发(撩头发)!这从末经历风吹日晒的细嫩皮肤(挽袖子)!啊!我的女装是如此的完美无瑕!”我顿了一下。

    “难道,你能够将现在的我和几年前的那个小男孩联系起来吗?”她眯起眼睛,从下至上,认真地审视着我,答道:“的确不能。

    那你有什么觉得麻烦的?”我叹了口气。

    “本来照顾你的起居就够麻烦了,一想到,到时候还要装作是你仆人的样子,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哎。

    ”“这是报应。

    ”她别过了脸,回答道,显得有些得意。

    太绝情了。

    “你明明就是寄人篱下,态度还那么差。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收留你。

    ”“我们明明玩得很开心嘛。

    ”“只有你觉得很开心,我只感觉受到了侮辱。

    ”她还在嘴硬。

    我走到这只兔子的背后,开始给她揉肩,好稳定她的情绪。

    要不然她要是真的生气了,不肯陪我玩就没意思了。

    “哼,别碰我。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并没有对我突然的殷勤产生抵触。

    很快,她肩上的肌肉就放松了下来。

    是时候逗她了,我暗想。

    我凑到她的耳边,悄悄说道:“你被欺负的时候,很可爱哦。

    ”“我一直都很可爱。

    ”预想之外的反应,打断了我的攻势。

    这副厚脸皮是从哪里学来的呢?看来我谦卑的品格没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榜样。

    我一边思考究竟是何方神圣带坏了这只小白兔,一边轻戳她的脸颊,她立马鼓起腮帮子以回应我的“攻击”。

    “干嘛?”她问道。

    (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chrome谷歌浏览器)“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哼。

    彼此彼此。

    ”我重新开始给她捏肩,说道:“我能感到,在那个时候的你,是最美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所带来的,无法被仿制的美。

    ”“扭曲的性格,只能从扭曲中找到美。

    ”“你应该明白,掩饰自己的感情是没有用的。

    想必你觉得跟我相处的每一秒都如此开心,已经喜欢我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吧?”“别自恋了!”兔子小姐想起身抗议,但被轻轻我按回到了沙发上。

    “当她撒谎时,流露的情感是如此的真实,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我!没!有!而

    且我对恋爱也没兴趣!”

    “明明那么喜欢读那种小说。

    ”

    …

    手上传来了肌肉绷紧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的?”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毕竟近视的只有你。

    ”

    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任何隐私可言。

    不过似乎她不这么想,她的头垂了下去,看来这一冲击性的事实好像让她变得有些消沉。

    我的理念之一就是自己惹得麻烦自己处理,所以要想方设法把她哄好才行。

    就在我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她的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只白乌鸦转过头来,向我露出一个极其做作、不自然的戏虐笑容,说道:

    “你虽然经常自诩为我的心灵导师。

    但是看来你还是有一件事分不清啊。

    ”

    虽然她这副表情很欠揍,但好奇心还是让我敦促她继续说下去。

    她继续说道:

    “对恋爱感兴趣跟对别人的恋爱感兴趣是两码事。

    ”

    我本以为她肯定有什么高论。

    “大师~徒弟不才。

    想请教这两者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嗯”

    她被问住了。

    难道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唔”

    “嗯?”

    “我不用为小说中的恋爱付出任何努力?”

    为什么是疑问句?

    “确实。

    ”

    我难得同意她在情感上的观点。

    如果在现实中为爱情付出了很多却没有任何回报的话,那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虽然我也不愿意做这种蠢事,但看着两个蠢货因为害怕失去彼此,而努力追逐对方的蠢样,的确是很有意思的呢~”

    “你绝对曲解了我的意思!”

    “不过啊。

    ”

    我说道。

    “你并不用为我们之间的感情付出任何努力呦,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

    这话实在是太过肉麻,我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笑场。

    “跟你说话就已经需要我的努力付出了”

    鱼上钩了!

    “那你是已经愿意在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付出喽?”

    “”

    “不如说,你其实已经别无选择了吧!仔细想想,我跟你住同一间屋子,每天与你睡一张床,每晚帮你洗澡。

    我们之间关系怎么想都已经不能够更加亲密了吧?!连亲兄妹也没有这样的吧?!”

    “我只是把你当仆人而已!”

    “只是仆人而已!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装哭)!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就一个人去学院吧!头发你也自己洗吧!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也别问我!”

    “不带你就不带你!佣人要多少有多少!”

    这只嚣张的乌鸦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日常生活全部把握在我手中。

    “天真!你觉得她们会怎样反应?她们会一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你,一边说“大小姐又惹少爷不高兴了吧?~要赶紧去道歉,好吗?感情的裂痕如果不修复的话,就会越来越大——”难道你受得了她们跟你讲大道理么?!

    ”

    “我才没有惹你生气!明明只是你在单方面耍我而已。

    ”

    我耸了耸肩。

    “所谓信用,大抵就是如此吧。

    ”

    “唔”

    “是直接向我道歉呢~还是被女仆教育之后再向我道歉呢~”

    沉默的一段时间。

    “对!不!起!”

    她道歉了,但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很是让我怀疑她的诚意。

    为了大小姐的情操教育,我还要继续努力啊~

    我极力忍住笑意,板着脸,装作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讯问道:

    “错在那里了?我为什么会生气?”

    “”

    “听不到。

    ”

    “不应该说你是我仆人的”

    她最终还是屈服于女仆的说教之下。

    我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正当她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的时候——

    “嗯~不过你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

    “”

    她咽了咽吐沫。

    “那就是——耍你真的很好——啊!——禁止暴力!——”

    “你——你——”

    她已经气得口齿不清了,抄起沙发上的靠枕就来打我。

    而我当然不会惯着她,我一边抵御她的攻击,一边撤到武器库(床)旁边。

    “没想到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不过该轮到我了!!”

    一场世纪大战就此展开——

    …

    “总而言之,我不想一直在学院装作一个女仆。

    ”

    冷静下来后,我坐到了白乌鸦的身边,转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此时的卧室是一片狼藉。

    待会儿负责收拾的——当然是我。

    哎,所谓的自作自受,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

    “秘密是用来戳破的。

    ”

    她突然说道,难道她是想要把我的身份直接告诉别人?这是对我的报复?或者只是单纯的糊涂了?

    “你是不是烧傻了?来,额头。

    ”

    她“啪”地挥开了我的手。

    “你的身份,你的秘密,是你最大的弱点,但同时也是极好的礼物。

    这世上肯定不止我们两个人渴望着改变吧?当我们发现其他志同道合的人时,这份礼物足以让他相信我们。

    ”换言之,这是一种反向思考,把自己最柔弱的部位暴露给别人,以换取别人的信任。

    “好冒险的行为”“相信我吧,建立于秘密和志向之上的纽带比血缘的要坚固的多。

    ”不知道她又从哪本书中得到了启发。

    我并不能完全认同这句话,不过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给她泼一盆冷水。

    就在我想着该如何敷衍她的时候,有一个沉睡已久的想法苏醒了过来,让我也对这个行动产生了一些热情。

    “也对。

    ”我答道。

    “那我们该如何找到这样的人呢?”“你表面上的身份是平民不是吗?有着不同思想的人对你的态度也会不一样吧?”“哦~我懂了!

    ”我尝试着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位贵族青年在树丛中发现了一名倒在血泊中的女生。

    他认识这个人,那位白发少女的女仆。

    就在这名青年尝试救助她的时候——‘还不快停下!’他的身后传来一名女性的呵斥声。

    青年转头看去,尝试着寻找声音的源头——终于,他在那暴风雨之中找到了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的矮小身影。

    这形象他实在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神使——圣灵的使者、圣庭的爪牙。

    神使见少年没有离开那名女仆,便继续训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乃是圣灵的死敌——触犯大忌之人!死亡才是她应有的归宿!’平民能够触犯的禁忌,青年能够回忆起来的仅仅只有一种——那便是触碰了魔法的秘密。

    ‘她罪有应得。

    ’青年尝试着说服自己,但一种无名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不能解释这种情感,但他知道,他必须要拯救他面前的生命。

    即便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腕上的手镯也在回应着他——”讲到这时我才发现,兔子她正瞪大双眼,聚精会神地听着我的故事。

    我莫非是讲故事的天才?我不禁扬起了眉毛,继续讲道:“‘咳、咳。

    我竟然输了现在我先

    放你一马,但圣庭是不会饶过你的。

    ’经历了数十分钟的战斗之后,青年终于获得了胜利。

    神使在放出话之后就消失了。

    ‘我做到了!’青年陷入了一瞬间的安心感与成就感之中,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还记得,有一个生命需要他去拯救。

    他扶起血泊中的少女,少女的嘴唇嚅动着,仿佛要说些什么。

    他急忙俯身倾听,耳边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去找我的主人,她会挽救我的生命。

    之后,我们会告诉你所想知道的一切。

    ’青年的命运,即将迎来巨大的转变——”“怎们样?”我尝试着向兔子征询她的意见。

    “如果有打斗的描写就更好了。

    ”这真是在强人所难。

    “我是在问你这个主意可不可行!”“这不是我的主意吗?!当然可行了!”她将功劳强行归于自己,拿起了早已冷掉的茶。

    “啊~茶还是凉了好喝。

    ”我也后仰躺到了沙发上,思索着刚刚的想法。

    我当然想要更多的人理解我们,加入我们。

    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要白乌鸦更加地理解我。

    我想让她真正地理解我所思考的,我为之烦恼的根源——我们与这个停滞的世界,藕断丝连。

    而这,不能只用言语来传达。

    之前,她一直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森林里,也从末提出过要与宅子外的人相处——她与这个世界是隔绝的。

    而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我可以带着她去感受。

    我倾斜身子,靠在了白乌鸦的肩膀上,聆听着她身体传来的脉动。

    “别靠过来。

    ”她抗议道。

    “为什么?”“你每次靠过来的时候都会讲肉麻的话。

    ”“也没有每次吧?”她叹了口气。

    “大多数时候。

    ”“这次不会。

    ”“那就好。

    ”“我只是想静静地陪你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光~而已。

    ”“哎,别说得我好像得了绝症一样。

    ”她不再理会我,翻开了她的书。

    而我就这样一直望着她的侧影,直到困意泛起——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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