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孙正义屈服了送走了木村河野,宫下北又去赤本的病房里看了看,老头还在睡。
这一次估计他得好好地睡两天了,只希望他还能再苏醒过来。
将近四点钟的时候,宫下北带着人离开了东大附属病院,去了浅井荔香的住所。
这女人特别显怀,整个肚子都被撑起来,她的皮肤又白,肚皮薄薄的,皮下的血管都能看出来,感觉就像随时都会被撑爆了似得,让人看着心里发慌。
因为孩子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松浦由纪子亲自带着护理团队守护在浅井荔香身边,每日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唯恐发生任何意外。
这孩子是赤本老头熬到现在的唯一念想,若是出了问题,估计要死不少人。
考虑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即将降生,宫下北最近这段时间也是频频去探望一下。
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如果说心里没有几分期盼肯定是说笑了,只不过如今的宫下北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了,所以,多来看看也就成了他表现最明显的关心方式了。
在浅井荔香的住处一直坐到入夜,宫下北才乘车离开,他还要同最近一段时间正焦头烂额的孙正义先生见个面,敲定之前对方不肯接受的合作条件。
与孙正义约好见面的地方,在墨田区的两国桥左近,傍依着隅田川的一家韩国料理店。
所谓两国桥,就是一头通着古时候的武藏国,一头连着下总国的那么一座桥。
当然,所谓的国都是过去的称呼了,现在只有隅田川左岸和隅田川右岸的区别,而这家韩国料理店,就在隅田川的右岸。
说句真心话,即便是在前世的时候,宫下北对所谓的韩国料理也没什么兴趣。
他就不认为韩国有什么美食,一切都是那么个泡菜味,难不成泡菜还得细分成咸镜道口味的泡菜、平安道口味的泡菜亦或是全罗道口味的泡菜?从浅井荔香住所一路赶往墨田区,路上宫下北专门梁家训绕了点路,走了永田町的国会前。
尽管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吃饭的点都有些过了,可堵在国会前的示威者还没有散去。
离得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些右翼组织弄出来的宣传车停满了路边的位置,尽管都是中巴改造的,但什么颜色的都有,花花绿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由谁来看,如今的细川内阁都是面临着一大堆的麻烦,不过,想要有些作为,终归免不了要面对这些麻烦。
宫下北很有兴趣旁观这场闹剧,看看闹到最后,细川护熙和他的阁僚们要怎么收场。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个政客,就不能太理想化了,不想与人妥协,不想随波逐流。
没问题,但前提是自己得有那个能耐才行。
否则的话,哼哼,想要清清白白处世的,还是别进这个圈子为好,不然的话,估计最后连那点可怜的好名声都留不住。
在东京的诸多区内,墨田区应该算是一个老城区了,很多享誉日本乃至全世界的老店,都在这个区内,另外,两国也是举办相扑比赛的地方,因此,到这里观光的游客很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入夜后的两国桥左近仍旧显得非常热闹,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出来闲逛消食的人着实不少,京叶大道两侧的便道上人流如织。
孙正义所选择的这家韩国料理店规模不大,也没有自己的停车场,梁家训只能把车停在路边上。
宫下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本能的先看了一眼这家料理店的门扉。
料理店的门面不大,但也不是很小,整整三层楼,楼外的墙体上挂满了彩灯,这些频频闪动的彩灯拼出一个韩文的店名,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啥的形状。
宫下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店门外站着几个人,其中有穿着黑色制服的适应,还有三个穿着西装的,其中一个正是个头矮小,已经有些谢顶的孙正义。
发现宫下北从车上下来,店门外的几个人也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孙正义。
看到这一行人走过来,宫下北皱了皱眉头,因为事先孙正义约他来见面的时候,没有说还有别人到场,宫下北对对方这种不打招呼,私自带人过来的行为很是不满。
「宫下先生,欢迎您的到来,」走到近前,孙正义先是给宫下北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腰还没挺直,便抢先说道,「另外,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我的助手」话说到这,他正好直起身子,嘴里则继续说道:「这位是我的助手,也可以算是我的合伙人,沖田贵史先生。
这位是我的同乡,也是我的好友,另外,也是我的合伙人,宋本承」听了他的介绍,宫下北心中的不满稍减,看来,这家伙是接受了他的合作条件了。
但他的公司并不是一个人的,还有这么两个合伙人,所以,在确定最终的合作意向之前,将合伙人召集到场是很合情理的。
沖田贵史这个人宫下北前世就知道,一个很有能力、也很有手腕的家伙,不过,那时候他已经不是孙正义的合伙人了,而是助手的身份。
至于宋本承这个人,前世的时候没有听说过,软银集团核心管理层的名录里,貌似也没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不过,从贴合实际的角度去考虑,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一个大规模的跨国集团,在发展与成长的过程中,不管是人事上,还是制度上,都会有无数次变更的。
这就像是马拉松一样,有的人能跟上,有的人就跟不上,跟上的人自然就是元老,而跟不上的人,慢慢的也就被淘汰掉了。
同孙正义等三人握了手,宫下北被他们簇拥着进了料理店的正门,在进入电梯之前,才从孙正义的口中得知,原来这家料理店就是宋本承名下的产业之一。
与大多数如今在日本打拼的韩国人一样,宋本承也是在日韩国人,他的父亲就是当年被日军掳到日本的劳工,此后,一家人就在日本定居了。
宋本承没有韩国国籍,当然,也不具备真正的日本国籍,不过幸运的是,他比较有钱。
在大阪经营着三家博青哥店铺,不动产泡沫没有破火的时候,他投资了几个地产项目,赚了不少钱。
后来又退场的比较早,没有受到泡沫破裂所带来的冲击,因此,也是他们三个人中最为有钱的一个。
沖田贵史相比起来就差一点了,他最初是搞证券的,后来随着不动产泡沫破裂而退场,而他当时之所以退场,就是为了同孙正义一块做事业,当初那份杂志就有他的参与,结果险些没赔的破了产。
在宋本承安排的房间里,四人落座,没有太多题外的寒暄,孙正义直接道明今晚见面的用意,就如宫下北所猜测的那样,他决定接受之前那份看似很苛刻的合作条件。
对于一个能够白手起家,创立一个跨国性大财团的人来说,要想让孙正义这样的人低头,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可以想见,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少。
实际上孙正义之所以低头,确实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与第一次同宫下北见面时的情况不同,眼下的孙正义并不缺乏资金了,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日本18家互联网相关会社,已经拿到了充足的资金。
但是,有很多事情仅仅有了资金仍旧还是办不成的,尤其是对于一门新兴的行业来说,更是如此。
他在推动思科路由器本土化的工作上,遇到了前所末有的障碍,全日本目前可以提供电信服务业务的公司,都不与他合作。
这其中包括日本电话电信株式会社、东日本电信株式会社、西日本电信株式会社,而这三家会社,都是特殊法人团体,在如今的日本,这三家会社几乎是垄断了所有的电信服务业务。
三家会社不与他合作的借口非常简单,思科的模式与日本现行模式不符,标准不一致,孙正义想要推行新的标准,可以,没有问题,但要先让这个标准在通产省获得认可才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孙正义就为了这个标准在通产省磨,但是很不幸,大选期间,没人有心思理会他的——这个原因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不过,就在前不久,宋本承为他带来了一个消息,通产省产业政策厅之所以不对他提出的标准建议进行审核,并不是因为大选的缘故,而是因为有人在上面特意卡着他。
当时孙正义就想到了宫下北,这令他非常愤怒,甚至真的想过要多费一番力气,直接绕过通产省,利用规模相应来推动相应的标准实施。
但宋本承拦住了他,并且明确告诉他,如果没有能量巨大的宫下北卡着他的话,他采用这种方式还行,但现在既然已经被人家针对了,那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否则的话,等他弄出一定规模来,人家突然通过通产省用行政手段推行另一个标准的话,他们就得赔的倾家荡产。
第一百七十七章:时事月例调查在对待孙正义以及软银的问题上,宫下北所用的手段的确很卑鄙。
不过话说回来,在生意场上厮杀的人,谁还在乎考虑道德不道德的问题?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以达到目的为最终方向罢了。
更何况,在宫下北看来,这次合作孙正义并没有吃亏。
首先,就像自己承诺的那样,对孙正义正在运作的项目,自己可是准备投入大量资金的,在这方面,他是一点便宜都没占。
其次,一旦与自己达成合作,依靠自己的能量,至少有很多事情可以让他做得更加顺手,在经商一途上,权力能够带来的便利,是难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最后,自己好歹也是一个重生者,对于末来二十年互联网乃至于风投行业的发展,估计这世上都没有谁能比自己更加清楚了。
自己虽然不懂任何技术,但是能够为孙正义提供战略大方向的指引,让他少走弯路。
所以,总的来说,孙正义是需要自己的,当然,自己也需要他。
通过一场晚餐小聚,与孙正义三人敲定了彼此合作的模式以及出资的份额,至于规定了相关权利和义务的协议,则需要后续安排专门的人来洽谈。
宫下北并不担心这三个家伙会反悔,他相信随着彼此合作的推进与深入,这些人搞明白自己在政界和财界的能量之后,会安下心来好好做事的。
从韩国料理店出来,孙正义三人一直将宫下北送到车上,直到他的车离开路边的停车带,缓缓消失在道路远处,这三个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对他们来说,尽管很多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权益都被夺走了,但好歹项目可以继续下去了。
缓缓行驶的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梁家训在车子开动起来的时候,回头说道:「主人,刚才中央调查社的人找过来,将上半年度的《时事月例调查》送来了」「哦?」宫下北下意识的哦了一声,随即说道,「给我吧」中央调查社并不是一个负责刑事调查的机构,更不是什么私家侦探社,而是日本最大的一家专业调查机构,半官方的性质。
之所以说它是半官方的性质,是因为它本身是一家民营机构,但是接受的委托却都是官方性质的。
比如说幸福指数的调查、物价水平的调查、行业发展的调查等等等等,其担负的职能有点类似国内的统计局。
既然是专门同政府打交道的机构,而且接受的委托,也就是盈利的来源,主要是政府机关。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了,这家机构到底是怎么同政府机构对接的。
实际上,一直以来中央调查社都是通过政府下属的特殊法人团体接受委托的,比如说对舆情的调查,委托主要来自NHK电视或是时事通讯社。
因为自身的性质,自从弘毅会秘密成立以来,中央调查社便一直同宫下北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宫下北时不时就需要从他们手里拿到一些调查信息。
《时事月例调查》是中央调查社推出的一个综合性调查项目,主要涉及到了经济、民生、金融、外交、政党政治等八大个门类,可以说,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对一个阶段内,日本国内的宏观问题了解个通透。
与中国的统计局做法一样,所谓的《时事月例调查》都是有两份的:一份属于机密信息,只提供给内阁各省厅采用;另一份则是出版发行,向公众公开的信息。
之所以一份调查报告还要分两种版本,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一方面是因为很多调查数据涉及到了国家机密,不能向外界公开,另一方面则是有些内容不适合向公众公开。
在这一点上,任何国家都是一致的,这世界上就不存在没有秘密的政府,否则的话,那就不是政府了,而是菜市场。
今天宫下北拿到手的,是上半年度的调查结果,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本,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宫下北之所以要这个东西,是为了学习知识提高自己的水平……嗯,没错,就是如此。
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他现在是越来越感觉自己前世积攒的那些知识不够用了,毕竟他前世只是个银行的小职员而已。
现在呢,他所需要关注的问题,层次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要想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仅仅依靠勾心斗角是不行的,还得注意时时刻刻的提高自己。
一个只靠运气发家的暴发户,是不可能在不提高自己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财富和地位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做人上人的唯一法则啊。
车队行驶在东京深夜的街道上,尽管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但在进入新宿之后,街道上仍旧是人来人往的——这个世界很奇怪,越是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人们似乎越喜欢把钱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就像三十年美国大萧条时期一样,明明都快要吃不上饭了,却是电影行业和色情行业的发展速度最快。
而日本也是如此,当经济正式滑入不景气之后,整个日本逆势崛起的行业,也是色情行业。
包括色情电影、带有性服务性质的居酒屋、各式各样的夜总会等等,充斥着日本社会的各个角落。
与色情行业一样得以迅速发展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黑帮。
如今,混迹在东京的黑帮正在慢慢变的复杂。
除了日本本地的各个暴力团之外,来自中国的三合会黑帮、来自俄罗斯的黑手党、来自东南亚的黑帮……这些黑色势力都在朝这个城市汇聚,就像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
车队驶过大久保二丁目的十字路口,前行不过百十米,就在快到新宿年金事务所的时候,宫下北突然看到街边一块不大的霓虹灯招牌:「罗记生煎」。
「停车,」伸手在司机椅背上拍了拍,宫下北眼睛看着车边的那个彩灯招牌,说道。
车子顿时停了下来,梁家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本能的转身问道:「怎么啦,主人?」「我饿了,想吃点东西」宫下北自己伸手推开车门,一边往外钻一边说道。
听他这么说,梁家训急忙推门下车,前后三辆车上的保镖也跟着从车上下来,只是都有些茫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生煎啊,前世的时候,在东京要想吃到地道的家乡口味的生煎并不是难事,那时候东京的生煎铺有很多,类似东泰祥、小杨,都在东京开有分店。
不过,自打重生以来,宫下北还没在东京看到过卖生煎的呢。
生煎配小混沌,松酥香脆,汁多肉鲜,啧啧,想想就有些嘴馋啊,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口味是不是地道。
这里虽然不是新宿最繁荣的地方,但却也是市中心的繁华区了,因此,别看这家罗记生煎的霓虹招牌在一楼,可店铺却是在五楼,需要从偏门的电梯间上去。
宫下北直接坐了电梯上楼,找到这家店铺的店面,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店铺的大堂里没有多少客人,只有一个台子前面坐了人,是两个穿着半袖衬衣和黑色短裤的孩子,看年龄也就是十二三岁左右。
在吧台处还有三个人,两个穿着侍应生黑色衣服的年轻人,还有一个中年妇女。
宫下北进了店铺,直接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台子前坐下,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保镖呢,算上他自己和梁家训,一共十个人。
这十个人,除了他和梁家训着装不统一之外,剩下的几个保镖都是统一的着装,看上去很是吓人,能让人直接联想到的,也就只有暴力团了。
原本站在吧台前的中年妇女吓了一跳,撇下两个侍应生跑过来,将那两个小孩揽在怀里,直接带到了吧台边上,而后催促着一个侍应生过来接待。
「都坐吧,」宫下北也不介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见几名保镖都站着,便摆摆手,笑道,「吃点东西,生煎啊,你们肯定没吃过的」直到几个保镖全都找地方坐下,吧台边的一个侍应生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他显然看出宫下北是这伙人的头,可惜却猜错了他们的目的,这家伙走过来对宫下北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先生,这个月的的屋维持费我们已经交过了」所谓的的屋维持费,实际上就是保护费,交给当地暴力团组织的,有的按月收取,也有的是按季收取。
很明显,这位侍应生是把宫下北他们当成收取保护费的了。
宫下北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心道:我长的这么像黑社会吗?坐在他对面的梁家训则是脸一沉,用中文呵斥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又不是黑社会,你们交没交的屋维持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哎呀,先生是中国人?」侍应生愣了一下,随即看着梁家训惊喜的问道。
「好啦,赶紧招呼客人,」梁家训瞪了他一眼,说道,「别惹我们先生不高兴」侍应生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宫下北的身上,鞠躬行礼道:「对不起先生,请您稍等,我去拿菜单」宫下北微笑着点点头,他还是第一次听梁家训讲中文,没想到这个家伙中文说的竟然还很不错。
第一百七十八章:收保护费吃生煎还要什么菜单,宫下北直接点菜,小馄饨配生煎。
前世就好这一口,竟然还有沙茶牛肉馅的,那就不用选了,就它了,所有到场的人,算上保镖,一人一份了,谁都不落空。
点好了餐,宫下北坐在桌边等候着东西送上来,心里头竟然莫名的有了几分期待,这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好笑。
说真心话,从重生到现在,尽管时间并不长,但是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宫下北如今已经很难对什么事情心存期待了。
或许对别人来说,他如今的生活很精彩,高高在上,衣食无忧,财政不仅自由,而且非常自由,自由到不需要考虑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了。
可那终归是别人的看法,对于宫下北自己来说,却绝非是如此的。
这并不是假清高,而是事实如此,如果从某种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种心理空虚的感觉吧。
探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坐在对面的梁家训不失时机的拿了一个打火机出来,打着了之后送过来。
宫下北把烟凑过去,刚要点燃的时候,就听到门口「当啷」一声巨响。
这个响声很大,也很突然,把宫下北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往回一缩,手上不自觉的使了点力气,将刚刚拿出来的一支烟卷给捏断了。
同样是随着这一声响,坐在四周的几个保镖噌的一下站起身,靠近宫下北的两个下意识的把手探到腰间。
随同宫下北出行的这些保镖,虽然都随身配着手枪,需要他们用到枪的时候少的可怜,毕竟东京的治安还是不错的。
响声过后,门外又恢复了安静,生煎铺内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可还没等到几个站起来的保镖坐下,外面又是「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店铺双开扇的玻璃门啪的一声碎裂,细碎的玻璃渣如同瀑布一般在门前跌落。
吧台内的那个中年女人吓的尖叫一声,两个侍应生也慌乱的躲在吧台附近,面色惊慌的看着门口。
这一声响之后,宫下北也皱起了眉头,他朝梁家训看了一眼,后者朝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接了命令的保镖点点头,正准备朝门口走过去,就见四五个穿着花衬衣的年轻人从外面走进来。
这些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一个个流里流气的。
当先一个进了门,先是一脚将门口那个「小心地滑」的告示牌踢飞掉,这才随口骂了一句什么,抬头在店里看了一圈。
这家伙嘀咕的那一句话宫下北听出来了,是什么「扫堵安妈」之类的发音,这不是日语,而是福建那边骂人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太清楚,只是前世看过福建人打架骂这种话。
这群人进了铺子,先是朝宫下北他们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关注,而是径直朝吧台的方向走过去,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穿着统一服装的家伙,就是附近某个公司的员工了。
或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店铺厅堂通往后晋的帘子被人撩开,两个戴着围裙的人走出来。
这两个人中,一个是看上去大概有四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另外一个,却是个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
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宫下北就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女人倒不是说有多么漂亮,不过却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这种气质是那种偏中性的英气。
嗯,举个例子,就像是林青霞的那种气质。
她的五官很精致,瓜子脸,眉毛细长,尽管表情严肃,但却依旧让人感觉很美,不,应该说这种严肃的表情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完美了。
而且,这女人个头很高,看上去至少有一米七多,身高腿长,宫下北琢磨着,要是自己站到人家面前的话,估计也就只到她肩膀的。
这两个人从后厨出来的时候,那些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也恰好走到吧台附近,两拨人很快就吵了起来。
不出意料,这伙年轻人是来催收保护费的,而且,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
别看店里在场的人不少,算上两个侍应生,足有三个大男人了,可貌似只有这个年轻的女人还有几分胆量,竟然就那么冲在前面,跟几个年轻人吵了起来。
按照这女人的说法,她们店里已经交过保护费了,交给了会津小铁会。
而那些年轻人则说他们与会津小铁会没关系,他们是福清帮的,按照他们的规矩,凡是在东京开店的中国人,都得给他们交保护费,不然的话,就别想做生意。
年轻女人不甘示弱,直接怼回去,说要是这样的话,让他们去找中国工商银行收保护费去,要是那边也交的话,她们二话不说,直接给钱——就在去年年初的时候,中国工商银行在东京开设了第一家分行,地方离这里还真不远。
几个年轻人被这番嘲讽的话给激怒了,领头的那个顺手从旁边的卡座上拎起一个不知道是盛酱油还是醋的瓶子,照准年轻女人的头砸了过去。
年轻女人尝试着想躲过去,但反应显然没有那么快,被一下砸在右鬓角上,当场瘫倒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非常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吧台边的中年妇女愣了一下,随即尖叫一声,发疯般的冲过来,想要跟几个年轻人撕打,却被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脚踹在小腹上,噔噔噔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剩下的三个男人这会也忍不住了,两个侍应生嘴里喊着「妈」,一人拎起一个凳子冲过来,而那个中年男子却是转身回了后厨,没一会,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
几个年轻人虽然在人数上占着优势,但也并不是很明显,再加上对方有武器,看着就有些吃亏了。
不过,他们也不慌乱,只是稍稍退了几步。
领头的家伙只是吹了一声口哨,被砸碎的店门外呼啦一下涌进来十几号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拎着甩棍,围着店里一家人便是一通乱砸。
看着店里乱成一锅粥,宫下北心里那个郁闷劲就别提了,原本只是想着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来着,眼下看来是没戏了。
他没兴趣多管闲事,类似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无奈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梁家训,宫下北将手中还剩半节的香烟掐火,站起身,迈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站起身,散在周围几个吧台上的保镖也同时站起身,有两个护在宫下北身前,准备从那些涌进店里来的年轻人中间挤过去。
可一行人才走出去两步,宫下北就听有人呵斥道:「你们他妈的去哪儿,都他妈给我坐回去!」这话是用中文说的,却是带着点上海那边的口音。
宫下北皱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手里拎着甩棍的家伙,正将手朝他指过来,嘴里还呵斥着:「还有你,他妈的丑鬼,滚回去坐着」自打重生以来,宫下北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这张丑脸了,所以他不愿意照镜子,也最讨厌别人跟他讨论长相的问题,如今,这家伙当面骂他丑鬼,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只是一瞬间,他那张丑脸就变得更丑了。
梁家训还当他听不懂中文,在旁边愤愤的说道:「先生,这家伙……」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太对头,他一把将那个嘴巴不干净的家伙推到一边,朝着宫下北鞠躬行礼,说道:「对不起,先生,打扰到您用餐了,我……」宫下北看着那个被他推到一边的家伙,一只手抬起来摆了摆,打断对方的话,头也不回的说道:「把那蠢货给我弄过来」这句话同样是用中文说的,在场的除了几个保镖之外,所有人都能听懂,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投到了宫下北的身上。
梁家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宫下北竟然会说中文,而且说的这么地道,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用日语将这个命令转达给在场的几个保镖。
几个保镖要过去抓人,一伙福清帮的人哪能让他们轻松得手,混战瞬间爆发。
别看这伙黑帮人多势众,但他们只是一伙底层的流氓地痞,并不是帮会里真正能打的红棍打手。
而宫下北这些保镖却是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不仅一个个人高马大,而且出手凶狠刁钻,不过是几分钟的工夫,除了逃跑的几个之外,厅堂里倒了一地人。
这些人虽然没有断胳膊断腿,但却都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倒在地上呻吟哀嚎。
嘴巴不干净的家伙被两个保镖架着拖过来,按在一张桌子上趴着。
「你说谁是丑鬼?」宫下北弯着腰,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问道。
「操你妈,说的就是你,」没成想,这家伙还挺硬气,先是一口唾沫朝宫下北吐过来,紧接着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就是他妈的丑鬼!」第一百七十九章:福清帮宫下北都给这家伙气乐了,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亦或是觉得身为黑帮成员就可以无所畏惧了?奶奶的,说咱是丑鬼?伸手给了这家伙一记耳光,宫下北扭着头四处看了看,看到吧台边上有一个热水壶,快步走过去拎了起来。
可惜,这壶很轻,里面没有水,直接丢在一边,转身去了后厨。
后厨里弥散一股浓郁的拌馅香味,很是诱人,而在灶台上,或许是因为刚才事发突然,液化气都还开着,炉子上放着一个油锅,里面有浅浅的一些滚油,这会都冒起黑烟来了。
宫下北快步走过去,先把液化气炉子关了,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两盘生煎,伸手捏了一个,感觉温度正好合适,便直接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真是他刚才要的沙茶牛肉馅的。
满意的点点头,宫下北将剩下的多半个生煎叼在嘴里,四处瞅瞅,从挂架上拿过一个长柄的不锈钢舀子,从滚沸的油锅里舀了一舀子油,另一只手端起一盘生煎,转身走出后厨。
大堂里,有几个刚才被打翻在地的年轻人已经站了起来,只不过有保镖们在一边看着,也不敢往前凑过来。
而店主一家人也已经站了起来,正瑟缩着簇拥在角落里。
那个年轻的女人也站了起来,被一个鼻青脸肿的侍应生搀扶着,靠墙边站着。
见宫下北从后厨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交汇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宫下北快步走到刚才那张桌子边上,先将盛着生煎的盘子交到梁家训手上,笑着说道:「尝尝,味道真是不错」话说完,又转身看向那个被按趴在桌上的家伙,对两个按住他的保镖说道:「按好了他,这家伙既然敢说我丑,我就给他整整容」眼看着两个保镖手上使力,将那家伙死死按住,宫下北将手中盛满滚油的舀子抬起来,照准对方的脸,手腕一翻,多半舀子的滚油一股脑浇在了对方的脸上。
随着「兹啦」一声响,一股煎肉的气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被滚油浇了一脸的家伙刚喊了一句:「我操……」这话都没说完呢,他整个身子便如同触电一般颤抖着,随即便如同杀猪般的惨嚎起来。
他整个人在桌上拼命的挣扎着,两个保镖再也按不住他,被他一下挣开,翻滚着摔倒在地上,而后便蜷缩着双腿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那凄厉的叫声让人听着感觉毛骨悚然。
这凶残的一幕,把整个店里的人都看呆了,包括那些来捣乱的家伙们,全都瑟缩着身子,一声都不敢吭。
手里的舀子直接丢在一边,宫下北转身坐到另一张桌子旁边,伸手从梁家训的手里将盘子接过来,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拿着,将一整盘生煎一个个吃下去。
他在这儿没事人一般的吃东西,梁家训可不敢放松,他快步走到吧台前,用店里的电话先后拨了两个号码出去。
地上的家伙哀嚎了五六分钟,渐渐的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几乎就在哀嚎声停息的同一时间,店铺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片刻后,一群拎着「棍子」的警察冲进店内。
这群警察中,带队的是一个便装中年人,面颊消瘦,一头短发黑白间杂。
他进店后先是四处看了看,视线扫过仍在自顾自吃着生煎的宫下北时,一对浮肿的眼泡里目光微闪,随即转身同跟在后面的一名警官小声说了些什么。
警官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那个整张脸都被油煎熟了的家伙面前,蹲下身子姿势看了看他的伤势,随即紧紧皱着眉头,朝宫下北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走回到中年人的面前,同他小声的争论了两句。
中年人显得有些生气,他面色严肃的呵斥了警官两句,而后不再理会他,而是径直朝宫下北走过来。
「赤本先生,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罪二系的岛川步,」走到宫下北面前,中年人朝他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了」宫下北手里拿着的生煎刚刚吃了一半,他没有理会中年人,甚至都没有抬头,而是继续自顾自的将整个生煎吃完了,这才漫不经心的瞟了岛川步一眼,说道:「地上这个来收保护费的家伙好像烫伤了,不叫急救车送他去病院的话,真的可以吗?」「嗨,我明白了,」岛川步应了一声,扭头看向那个正瞅着这边的警官,对方显然明白了他意思,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开始吩咐跟来的警察去联系急救车。
另外,开始将在场的人向外押送,至于宫下北和他的保镖,却是没有人过来理会。
「还有,我刚才看得很清楚,这家伙是被……」宫下北视线偏转,落到一边的梁家训脸上,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朝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是我不小心弄伤的他,」那个保镖直接站出来,说道,「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现在不是谈责任的时候,关键是先救伤者,」宫下北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伤者的所有医药费算我的,需要什么赔偿都可以,如果岛川先生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和我的律师联系。
家训,给岛川先生一张名片」梁家训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取了一张名片递给岛川步,后者双手将名片接过去,没敢看,直接装进了口袋里。
「这里的生煎确实很不错,岛川先生可以尝一尝,」宫下北将最后一个生煎拿起来,三两口吃下去,这才站起身,接过梁家训递来的手巾擦拭着双手,说道,「嗯,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没有机会吃到,如果吃不到的话,就真的很可惜了」话说完,他伸手在岛川步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就这样吧,等有时间一起喝茶」没有再理会店里的事情,更没打算跟着警察去录什么口供,宫下北带着梁家训一群人直接离开了这家店铺。
看着他被一群保镖簇拥着离开,那名警官终于忍不住了,他愤愤的踢了一脚身边的一把椅子,冲着岛川步问道:「岛川警部,这家伙是什么人?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走了?那个被烫伤的家伙多半活不成了,杀人犯肯定在他们那些人里!」「闭嘴!」岛川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迟疑了一下,又放缓语气,说道,「你别管他是什么人,总之,这件事已经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了,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你有什么权力将他们带走?」「那也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走了!」警官懊恼的反驳道。
「你拿着这个!」岛川步也恼了,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刚才从梁家训手中接过的名片,直接塞到警官的手里,说道,「你不是想要追究嘛,自己去找他吧。
不过我还是有义务要告诉你,如果你拿不出切实证据的话,最好不要去给自己找麻烦,不然的话,那些该死的律师就能把你这身制服扒下来!」「这里到处都是证人!」警官直接将名片接过去,不以为然的说道。
「嘿,」岛川步冷笑一声,轻蔑的瞟了对方一眼,说道,「你还是先确认一下,这些家伙有没有作证人的资格再说吧!」他是真不想理会这个脑袋跟木头一般的家伙了,不仅情商低,而且不识时务,真是没有半点前途。
岛川步其实也不知道宫下北具体是什么人,但他却知道之前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做什么的,更记得对方说的是什么。
所以,别说今晚这个「赤本先生」没有直接落下杀人的证据,就算是落下了,他也得想办法给抹平掉。
从生煎店里出来,宫下北没有直接上车,他突然来了遛一遛的兴致,就那么沿着公路边的便道,一路向隅田川的住所方向走去。
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半点想法,这不过是一场随机发生的意外罢了。
其实,福清帮这个帮会在日本,尤其是在东京,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不过,最近这两年他们发展的速度特别快,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家伙足够的心狠手辣,而且没有任何的底线原则。
另外,这些家伙主要针对的目标,还是旅居日本,尤其是来日本时间不太长的中国人。
而中国人的处事原则上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等闲不愿意报警,不愿意打官司,凡事都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下去了,才会想到寻求警察的帮助。
这样一来,就使得福清帮的发展比较隐蔽,始终没有受到警方的重视。
当然,对于这种中国人欺负中国人现象,宫下北也不会上升到什么民族劣根性的问题上去,实际上在他看来,这根民族的问题没有屁点关系,纯粹就是黑帮的生存之道。
中国的黑帮到了日本、到了美国,只会欺负中国人。
那日本的黑帮、越南的黑帮、俄罗斯的黑帮,乃至于美国的黑帮,到了别的国家就不是欺负自己人了?敢去欺负人家本地人,那不是作死吗?第一百八十章:小渊通一当一个人的权势和地位一步步发展的过程中,总会有与其权势和地位相匹配的人凑上来,他们会不自觉的形成一个圈子。
或是基于各自身份的认同,或是基于某种共同的利益。
而一旦这个圈子形成了,身处这个圈子中的人,都能很轻松的借用到圈内不同人的权势和力量,或是谋求发展,或是庇护自身。
这个圈子看似松散,实际上却非常的紧密,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介入,或是没有特定的内部突变,它就会一直存在,并持续不断的发展壮大下去。
而在日本,这种圈子文化更加的强大,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与日本人引以为豪的所谓「团队精神」密切相关。
而对于宫下北来说,他组建的弘毅会就是一个这样的圈子,而且,他这个圈子的能量非常巨大。
所以,即便是福清帮这种心狠手辣的帮会,也不可能威胁到他。
的确,自从八十年代末,类似福清帮这样的华人帮会便在日本一步步的发展起来了,帮会成员大部分都是来日本做工的福建人,也有相当一部分完全就是偷渡过来的。
那些偷渡客在日本没有任何的合法身份,所以也找不到什么合法的工作,因此,盗窃就成了他们维持生计的手段,并由此逐渐形成了名副其实的犯罪团伙。
正因为没有合法的身份,警方也不容易对他们实施调查,再加上这些人心狠手辣,敢于玩命。
因而,即便是山口组这样的大规模暴力团,轻易也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不过,在宫下北的记忆中,前世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随着福清帮的迅速扩大,其与日本本土暴力团直接的直接冲突,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其结果却并不像国内传言的那样,山口组被打的多么多么惨,还有首领被干掉什么的。
真实的情况是,东京警视厅对福清帮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洗,大批福清帮成员被遣送回国,其身份信息被录入关检黑名单,终身不允许其入境日本。
这些被遣返的帮会份子,很多都是百万大裁军下来的退伍军人,身手了得战斗力强悍。
警方的出手对福清帮的打击非常大,最终遏制了其在日本的发展势头。
宫下北前世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可即便如此,他对这种由中国人组成的帮会也没有任何好感。
就像今天这件事一样,这些同为中国人的黑帮并没有给自己人带来任何福利,相反,他们带给在日中国人的只有痛苦。
这些家伙不守规矩,没有底线,为了谋财恨不得将自己的同胞榨干了,最后一丝骨髓都不给留下,他们比那些日本的极右翼团体更加的恶心人。
……随着日本右翼团体反对细川护熙内阁的声浪一步步推高,喧嚣的八月份慢慢过去,逐渐转凉的天气,以及日渐升高的批评舆论,并没有能够改变细川内阁在外交上的立场。
在进入九月后的第一个星期三,就任首相不过两个月的细川护熙,展开了对中国的国事访问。
在离开东京去往北京之前,细川参加了在东京召开的战争牺牲者追悼仪式。
在这个每年都会召开的,旨在悼念日本二战战亡者的纪念仪式上,他再次重申:日本对亚洲各国负有加害责任,日本在二战中的殖民侵略政策,为包括中韩在内的亚洲国家带来了沉重的伤害和痛苦。
细川护熙的这番公开表态,而且还是在战争牺牲者追悼仪式上的表态,就像是在原本已经滚沸的油锅里,倒进了半勺子的水,其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整个日本的右翼舆论瞬间炸开了锅。
用那些右翼媒体的话来说,细川护熙的这种做法就是挑衅,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挑衅。
作为反击,日本几个主要的右翼团体,在细川护熙计划前往北京进行国事访问的当天,堵截了几条通往机场的通道,最终迫使细川的访问活动向后推迟了三天。
当然,在宫下北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闹剧罢了,这些所谓的右翼的团体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支持者,他们根本挑动不起数千人的请愿活动。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日本人对政治的参与度非常低,很多人甚至连大选投票都不参加,又怎么会有兴趣参加什么不知所谓的游行?那些真正参与围堵机场的示威群众,十个里面倒是有八个属于是花钱雇来的「演员」。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声势浩大,无非是这些右翼组织背后的金主提供财力支持,而这些右翼团体再雇佣群众演员为他们壮声势,仅此而已。
……东大附属病院,宫下北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从住院部的大楼里出来,脚步不停的上了自己的座驾。
这几天他基本就是住在这个该死的医院里了,一方面,是赤本那老家伙的病情不容乐观,另一方面则是浅井荔香已经快要生了,为了保险起见,现在已经住进了产科的病房里。
现如今,宫下北是由衷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能够顺利生下来,冥冥中,他感觉似乎只有属于自己的儿子生下来,他与这个时空的联系才能真正建立起来。
车队很快离开附属病院的停车场,径直去往荒川区方向。
就在半个小时前,宫下北接到吉冈错的电话,现在,他准备去见见那位小渊通一先生。
自从之前与东京都知事铃木俊一会面之后,东京都便迅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一方面加快了对六本木地区地产的置换交易,一方面对所有六本木地区非政府性地权置换的交易,加以严格限制。
说实话,东京都政府采取的限制地权交易的措施,本身并不符合日本国内相关方面的法令和法规。
因此,铃木俊一本人也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指责和刁难。
不过,这位政治强人显然不在乎这些噪音,在他强力干预下相应的举措,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得以迅速推行。
从而也将大批不动产投机商,排斥在了六本木新城的建设计划之外。
没有能够在六本木新城的地权置换交易中,谋求到预期利润,原本就面临着严峻资金问题的小渊通一再遭重创。
小渊不动产株式会社,实际上早就已经资不抵债了。
且不说这家伙所拖欠的银行贷款,仅仅是从各方面筹措到的民间借贷以及利息高的惊人的高利贷,就足以让他几辈子都翻不过身来了。
不过,这家伙也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他早就制定了一份出逃计划,准备带着手头剩余的那部分资产,远远地逃到国外去,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离境的机票。
可惜的是,小渊通一把问题想得有些简单了,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吉冈错始终都安排有人在盯着他。
于是,就在昨天,小渊通一准备乘坐飞机离境的时候,被吉冈错安排的人从机场绑架走了。
在日本,不,应该说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黑帮的高利贷都不是那么好赖掉的,毕竟这些家伙不仅仅要钱,当借款人还不上钱的时候,他们也会要别的东西,甚至是命。
荒川区南千住,吉冈错曾经居住的那栋破房子里,光线昏暗的地下室中,被吉冈错安排人绑架回来的小渊通一,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地下室中光线昏黄,空气中充斥着潮湿腐烂的气味,就像是有几筐苹果在里面腐烂了一样,难闻的很。
从污迹斑驳的水泥阶梯上走下来,才进了铁门,宫下北便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捂在鼻子上,这股怪味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
「这是什么味?」扭头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吉冈错,宫下北没好气的问道。
「嘿,当初搬离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好好收拾,」吉冈错陪着笑说道,「有些水果烂在了里面」这也不能埋怨他,自从跟着宫下北发家之后,吉冈错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里。
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家具、电器之类的,他是什么都没带走,所以,哪还顾得上收拾这个该死的地下室。
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宫下北径直下了楼梯,走进闪着黄昏灯光的地下室里。
就在这充斥着古怪气味的地下室中间,小渊通一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一把椅子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灯泡,就吊在他头顶不足半尺高的地方。
昨天一晚上,这个家伙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一张原本看着很富态的脸,现在变的满是青紫淤痕,一双眼眶被打的眼泡浮肿,眼皮发紫,就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或许是被灯光照射的,又或许是被地下室中潮湿闷热的空气给闷的,小渊浮肿的脸上满是油光,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
此时,他微微仰着头,干裂的嘴巴大张着,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样子。
宫下北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这家伙一眼,见他还有呼吸,便扭头对吉冈错说道:「弄醒他」随着他的话声落地,一个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的年轻人走过来,将大半桶凉水,一股脑泼在了小渊通一的身上。
彪悍的重生(176-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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