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爱情之死2022年8月15日「报复不是勇敢,忍受才是勇敢」——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钱医生,我今天邀请您来这种地方,您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这个女人的声音既能让我产生最原始的性冲动,又能让我有些惴惴不安。
她曾经是我的患者。
可能未来也会是。
「哪里哪里……」我的语气努力掩饰着正在加速的心跳。
关了灯的小房间,孤男寡女,只有墙上的投影闪烁着老电影胶片气味的黄色光芒。
这里是一间私人影院的小包房,年轻人谈恋爱的好去处。
但我和这个女人都已经30多岁了,已经过了情窦初开、干柴烈火的年纪了。
正放着的是《基督山伯爵》,1961年版的。
之所以能迅速辨认出来倒不是因为我多热爱电影这项艺术,而是因为在几年前,我曾经为我身旁的这个女人放映过这部影片。
「啊……是这部片子……」我笨拙地装出自己恍然大悟的样子,真实目的是为了隐藏我的紧张,因为此时此刻,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右耳处传来了女人散发着魅惑味道的鼻息。
「是啊,直到现在我好像都没看懂这部片子呢……」女人笑了笑。
「可是你那个时候……」我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你害怕了?」女人一眼看穿了我,「还是紧张了?」女人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了……」身着一身黑纱连衣短裙的女人像猫一样爬过我的身体,某一刻她白皙的大腿距离我的敏感部位不到5公分,来到另一边:「我知道你想要的,我知道……」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几年前初识她的时候,她的声音和语气可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半边身子已经酥软了,因为我感受到这股鼻息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一刻,就像是被催了眠一样,思绪彷佛是不受控制似的被拉回到了五年前……····五年前。
姑苏市。
秋。
阴转小雨。
「黄夫人,节哀顺变——」「黄夫人,节哀——」宾客在她的面前走过。
音量足以振痛耳膜的哀乐让她有些听不清楚每一个在她身前走过的人说的话。
抬起头,刺眼的灯光恶狠狠地打在充满泪水的眼睛上,让她看不清楚宾客的模样。
她叫鹿冉,离她不远那张黑白色相片里的人叫做黄默——她的初恋、她的家人、她的亡夫。
他们俩从初中开始相识,高中时在家长和老师的「严防死守」下开始了他们的爱情。
从校服到婚纱,今年刚刚过30岁的小两口,人生已经有一半时间是彼此共同度过的了。
可是,不幸降临得如此残忍,以至于鹿冉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早上7点的公司门口,一辆冲上人行道的皮卡,一位酒后驾驶的司机,就这么精准地夺走了她丈夫的生命。
嫌疑人很快缉拿归案,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很诡异,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尽管警方也还在调查这起蹊跷的案件,不过这已经换不回她丈夫的生命了。
她从外地赶来的公婆在旁边已经哭成了泪人,但对她来说,除了脸上已经变干了的泪迹,已经没有多余的眼泪让她流了。
过去的几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哭。
或许是透支了太多的泪水,到了今天,反而有些哭不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
但这一刻,她只有一遍又一遍自我麻痹似地告诉自己,她要坚强。
令人窒息的丧礼走向尾声,宾客们逐渐散去。
黄白色的花瓣飘零落在地上,被人随意践踏着,沾染上了污泥。
没有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她此刻的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你看,哪有死了男人不哭的,要我说这婊子就是贪黄总的钱……」「还有啊,黄总这么忙的人,经常出差,这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听说她跟……」「行了行了,死者为大,别说那些了……」她听得分明。
哪怕是这种场合,角落里对她的肮脏议论依然没有停下来过。
不过,她已经渐渐习惯了。
之前在公司,她已经听了太多这样的话。
看着公公婆婆,和自己亲生父母的那一刻,她明白,现在,她是这个家暂时的依靠了。
强撑着安排好了从外地赶来的各位亲属,不知是疲劳,还是过于悲伤,鹿冉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不知哪里的椅子上。
失神,且当做是一种休息了。
「黄夫人,您不回去吗?」一个男性的声音叫醒了鹿冉。
鹿冉抬头看了看,苦笑道:「你就别叫我「黄夫人」了,都是好朋友,听着挺别扭的」
「冉姐,」眼见这男子国字脸,生得十分忠厚老实,虽说也是满面悲伤,但还是挤出了一些笑容,「我送您回去吧」这个男子叫做万朗,和黄默在同一个公司、但是不同部门底下做事,也是黄默的大学同学、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鹿冉打起精神,似乎用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钻进了车子里。
「哟,万总、黄夫人,这么巧——」万朗刚准备关上车门,就听到车外一个尖锐的男声。
鹿冉循声望去,这个男人叫余冷松,黄默生前与他同在创意部门,但是分属不同的小组,说是互为竞争关系也不为过。
现在丈夫去世,负责的事项暂时还在积压他的组员手里,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接替他工作的大概率就是这个余冷松。
出于这层关系,加上鹿冉也知道平常他暗地里说过自己的肮脏坏话,所以这个时候鹿冉自然不会给这个男人什么好脸色看。
万朗作为夫妻俩共同的朋友也是如此,出于同事情面敷衍了他两句。
好在余冷松也很快就离开了。
而关于他们说了什么,鹿冉并不关心。
车子缓缓开动,驶到了大路上。
等红灯的间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路牌。
——子胥路。
「冉姐,我之前跟你说的……」万朗坐在前排,回头说道。
「心理医生吗?」鹿冉打断了万朗的话,好像并不想让他接着说下去,「我再考虑考虑吧……」自己在抗拒什么呢?鹿冉并不知道。
或许是不想让万朗看扁,也或许是为自己再粉饰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坚强。
「我把那位医生的微信发给你了,」万朗好像很明白鹿冉的心思,「姓钱,钱明,如果需要的话你自己联系他就好了」也就是在下了。
那时候的我刚刚留学归来,度过培训期之后正式入职姑苏市的一家公立医院还没有多久,顶着「海归」的高帽子,却也在经历着新手医生的阵痛期。
从严格意义上说,鹿冉是我的第一个长期病患,只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以为她也是一个来了一次就再也不会来的患者罢了,就像我以前的那些患者一样。
等过了这段最悲痛、最难熬的时光,她就会消失在人海里,甚至见到我时还会如同见到债主一样躲着走。
但这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常态,我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一点,毕竟别人把秘密、心事告诉了你,尽管自己可能下了班就忘记了,但是告诉你秘密的这个人或许会记一辈子。
恩将仇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万朗为什么会有我的微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尽管心里很抵触,她还是来了。
「这很正常,」我坐在狭小的诊间里,对着电脑,一边飞快地打着病历,一边说道,「很抵触吗?没关系的,很多来这里的人都会这样」我刻板地尽力避免使用「精神科」这样的词汇,生怕刺激到她此时脆弱的神经,尽管这间诊室的门口就大大地写着这三个字。
后来的一切证明我多虑了,鹿冉的心里比我都要坚定与强大百倍,只是现在的我没见识到罢了,更何况连她自己此刻都不知道呢。
此时此刻在我眼里,身穿一身黑色的鹿冉根本不像是个30岁的女性。
如果穿上校服,她还是像大学生,不对,应该说是和高中生一样——本身就生得标致,柳叶弯眉、大大的眼睛,脸蛋上不施粉黛,但也能看出可爱脸孔下潜藏一份英气和冷峻,加上乌黑亮丽的马尾辫,言谈举止也像学生一样。
唯一能看出年纪的,可能就是那迷人的胸腰比和腰臀比吧——我称之为女人到了30岁独有的一份知性成熟美。
当然我那时候并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实在是她的气质让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的我感到诧异之余也有几分恻隐和怜恤。
我努力用我书本上学习到的技巧让她对自己的工作、家庭进行描述,也得亏是我刚刚入职,实在是没什么人光顾,可以让我有充分的时间了解这个患者。
多年后的我回想起来,幸好当时没有着急忙慌地把她打发过去,不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故事了。
根据鹿冉所说,鹿冉和黄默此前同在一家上市公司里上班。
不过,黄默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博士毕业后一进入公司便深受赏识,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创意总监的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末来他甚至会是这个企业区域负责人的有力竞争者。
相比起来,鹿冉的简历就暗淡些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一毕业就去了一个小公司给别人打工,做着日复一日重复的、无价值的劳动。
现在能够进入这家公司还是得益于大概一年前黄默的安排和打点,只不过黄默的能
力还没能达到能够随意安排她工作的程度,所以她做的也只是前台的接待工作。
说的好听些算是个文员、公关或是秘书,说的难听点和站街女没什么两样——每天穿着包臀裙、黑丝袜的OL制服接受人来人往男性的视奸。
鹿冉虽然总是自嘲自己的身材不够好,确实她的身高只是普普通通,但34C的胸部也足够让乳沟深不见底了。
凹凸有致的胸臀每天被制服包裹着,也难怪会引来那么多男性猥琐的目光。
从鹿冉进入公司的第一天,围绕她的闲话就没有停止过,比丧礼上更难听的话她也都听过。
不过对于鹿冉来说,虽然她也不想被人这么嚼舌头,自己心里还是想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但想想和自己深爱着的人在同一个公司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再说了,这本就是黄默动用关系安排的工作,她也不好有些什么意见。
只是每当有油腻大叔用着几乎就是性骚扰的语气跟她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在心中暗骂的同时浮想联翩。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再过一两年她可能就会怀上黄默的孩子。
可现在,末来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黑白色。
当然,之前那些丧礼的图景也是她描述给我听的。
按理说,让刚刚经历过丧夫之痛的孀妇描述这些,实在是过于残酷了,让她的精神状态更不稳定也很难说。
对于尚缺少临床经验的我来说,这也是我的笨拙之处。
「您以前有观察路牌并且记下来的行为吗?」
「干嘛问这个,」
鹿冉撇了撇嘴,「我记这个干嘛?」
「您刚刚说记得「子胥路」
的路牌……?」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细节非常感兴趣。
「唔……」
鹿冉思考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记得这个东西……」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人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时候确实会做出无意识记下平常根本不会注意的某样事物的行为。
我尝试着去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为她解释着,但我的心里总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暗示,更让我值得关注的是,我觉得她自己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不能这么感性地下判断,更不能用「可能」
这样的词汇。
我试着找出背后的逻辑。
尽管我的家乡不在姑苏城,可我也知道这座城市和伍子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工作的单位虽然位于离子胥路非常远的吴城区,但据说这个区划的名字也和这个历史人物有关联。
「回去注意休息,过半个月再来复诊就可以了」
结尾,我按常规做着医嘱,尽管之前每次这么说,但患者从来没有按时复诊过。
「不用吃些什么药吗?」
鹿冉问道。
「不用,」
我很肯定地摆了摆手,本身我也不愿意开那些副作用听上去很骇人的药,加上鹿冉的状态远没有达到需要吃药的程度,最后总结成了一句说给她听的通俗话,「是药三分毒」
在鹿冉走了以后,我查阅了一些有关伍子胥的资料,但只是又加深了幼时听闻过的那些历史故事的记忆罢了。
「自己编故事吓自己,反正她也不会再来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挖苦道。
之所以我那时以为她也会是那种来了一次就再也不会来的患者,是因为在我看来,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心里状况,就算她按我的医嘱来复诊,大概率我也会例行公事般地告诉她以后半年或一年定期来就可以了。
往后的半年里,她果真也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而半年后,她的再次出现是近乎突然的。
没有提前联系,也没有像提前预约好的那样早早出现在电脑上。
那天下午我呆滞地刷新着空荡荡的叫号列表时,她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除了临近来我这里的时间点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半年时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后来也曾经问过她几次,但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告诉过我。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姑苏迷鹿-未亡人堕落与复仇的心理咨询报告(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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