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20日
【1、入城】
“呵欠”
坐在马车上的男子只觉犯困,他没想过这次路途会这么远,自己似乎已睡了两觉。
“殷叔,殷叔?”
他呼喊了两声。
“在呢在呢,怎么了少爷?”
马车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回答,声音未有因颠簸而发颤。
“离镇上还有几多时啊?”
憨实的马车夫想起上一个路引所志,大约只剩五十里,这马车所套的乃是好马,半个时辰便有四十里路可跑,而今已行一刻钟心中不断思量,他给了少爷一个具体的时间。
“一刻多些罢,少爷若是乏了,不妨饮片刻茶水,已经是快了。”
这不得安生的马车,东坑西洼的道路,让人如何饮茶,怕是嘴未碰杯,茶水已四溅。
殷叔果然还是老实啊没什么心思的人是这样的。
男人心里想着,他也不浪费这最后刻余,拿出一个阵盘,开始推衍起来。
“虽然我修为不怎么样,不过这占卜用好了,至少能保证我死不掉了。”
他心里想着,推衍速度又快了几分。
事实上,来之前他就用蓍草,龟甲,八卦盘各自推算了好几遍,尽管这次只是采购些资源,尽管任何卦象都显示大吉,但他还是担心。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出来,而且,天数乃是不断衍变着的。
“咦四五卦?木木属?”
再算一遍。
“我去,不给显示了,什么意思乱七八糟的。”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疑惑,潘安阳沉下心来,想了想,又启了一卦。
“少爷,下车了。”
殷叔拉开后支,打开车厢的门时,发现少爷有气无力躺在车座上。
“哎呀呀呀,少爷你怎么了!”
慌张的殷叔急忙想把少爷抱下,可潘安阳自己坐了起来,殷叔不放心,最后扶着少爷下车。
“少爷,什么东西能把您伤成这样?”
殷叔额角落下一滴汗,不过是带少爷采买些物资,总不至于被暗算吧。
“没事殷叔你去干正事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潘安阳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药丸,吞下以后脸色红润起来。
“少爷啊,您可别往城北方向去,那里是贫民窟,这城里唯有那处最乱。”
“知道了,三时辰后咱们还在这里汇合吧。”
他摆摆手,就辞别了殷叔。
“少爷慢走啊,要不要找个向导?银子够不”
殷叔还有些话没说,但看着少爷走远,也就没处说了。
事实上他还有挺多事,刚把马车拉进客栈,得帮着把车厢卸下来,马还要交给小二安置歇息,采买的物资也有些多,得把城东西两家集市跑个遍。
走出了客栈的潘安阳,先是记住了这家店的招牌,而后他环顾四周,一时竟然不知道往哪走。
他想了想,抓起路边一根随处可见的蘋草,扒去了根部的外皮,随手一抛。
蘋草悠悠往西边落下。
他顿时有了主意,大步往西走去。
这是怎样繁华的街道,说起来,它很符合潘安阳对前世商业街的记忆。
来来往往的人是这街道的主体,旁边的小摊是点缀物,不过最豪华的应该是两边的建筑,酒楼玉行古董茶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八卦盘给潘安阳的方位是——乾位。
于是他闷头往前走去,却发现一堆人聚集在一家六层高的楼前。
这八卦盘指的位置就在这儿。
几个姑娘在门口招呼着路过的男人,惹得大堆人围观,潘安阳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愣愣往前走。
一个没有招呼客人的姑娘眼角瞥到了他,眼神一亮,迎了上去。
“哟,这位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吧,咱们这里是附近最好的酒肆了,可要进来看看?”
“啊啊?”
潘安阳看着这笑脸相迎的女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好啊,雇你要多少钱?”
那女子眼珠一转,又是展开风情的笑。
“什么‘雇’啊‘借’的,你只要给姐姐一两银子,那姐姐今天都是你的哦~”
“嗯?”
潘安阳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后退两步,保持了距离。
“不用了,我给你半两,你带我进去转转就成。”
说罢,他掏出一些碎银,毫不在意地递过去。
女子一惊,眼睛瞪得老大,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她舔了舔嘴唇,稍稍拉低了衣领,咯咯笑道:
“好哇公子,随奴家来吧。”
说着,她轻挪脚步,摇曳着臀儿走进了楼里。
潘安阳看着坚定不移指着前方的八卦盘,也硬着头皮走上去了。
一入内里,他豁然开朗,只觉得别有洞天。
此处灯红酒绿,一楼有大量男客人在喝酒,他们无一不是面红耳赤,无一不是身边搂抱着一个女人。
一楼喧闹无比,还有一个大舞台,台上是一个身材姣好的舞娘,正在歌舞。
他听不清楚声音,只是觉得聒噪。
“公子,这是咱们楼里数一数二的舞姬,人冠香奴之雅号呢,此地吵闹,想必公子已没了兴趣,二楼有包间,公子还请移步。”
走在前面的女人呵呵介绍着,又突然走到前台,对那里的小妹儿说了什么,那小妹笑着递上一只钥匙。
“这里!公子。”
只见女人站着楼梯口,潘安阳只好跟了上去。
这里的气氛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以说前世的酒吧远远不如此处。
过了几十阶楼梯,又走了一段路,女子用钥匙打开一扇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潘安阳表面上淡定地走了进去,其实他臊得不行了。
包间内果然比楼下安静多了,杂音也少了许多,不过摆设较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毯子,还有一张床,周围是假装文雅的书架等等。
“行了,你出去吧。”
一进房间,他感觉呼吸都流畅不少。
“嗯?公子不需要其他服务吗?奴这里可是有很多花样哦~”
“不需要,给我拿壶西景茶就好。”
“那清倌人呢,她们只弹些曲儿呢”
“那就来个会弹琵琶的。”
“好嘞公子,正好这儿有个梳拢的,奴家正好给您唤来。”
啪叽一声,女人又出去了。
“终于安静了。”
胭脂的味道太浓,潘安阳几乎要被熏死。
他喘了口气,点上了这里的香薰。
不多时,一个小侍女送来了他要的西景茶,于是他边喝茶边摆弄八卦盘,顺便等着这里的清倌人。
清倌人嘛,总是该比那个热情地恨不得与你上床的红倌人好多了吧?
八卦盘开始缓缓变向,那个四五卦正在绕圈吗?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面看着朝向,跟着指针转,转着转着,八卦盘对准了门口。
“嗯?”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推门入内,正好与拿着盘的潘安阳四目相对。
两人愣在原地。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呢?站在门口挡住了廊上的客人可不好。”
“是,朵娘。”
少女咬了咬嘴唇,踏步走进房内,她偷偷瞄了瞄那个奇怪的公子,却看不出什么。
“你们就先好生待着吧,有事让柳儿出来找我便好。”
那女人咯咯笑着,就走开了。
临走前,还不怀好意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香薰汩汩冒烟。
少女一咬薄唇,开始戴上义甲,此时潘安阳才发现,这女子的衣物比平常风尘女穿得都要厚多了。
她生得也极美,侧马尾耷拉在左肩,颇有贤惠的人妻气质。
“柳儿这是第一次弹曲儿,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公子指正”
有些颤抖着说完,她开始弹奏。
起初,这小女子弹得不算多好,似乎是因为害怕,情绪波动下,开始的弦音也不稳。
不过,她发现面前的公子低头摆弄着奇怪的盘子,根本不在意她以后,弹的琵琶也利索起来。
铮铮之声,恰如金戈铁马。
嘈嘈之声,便如流水曲觞。
有文人风骨,有武将忠烈,这是什么曲子?让人不禁有些怀念了。
潘安阳闭上眼,他微笑着听面前这位清倌人的琵琶声。
一曲很快毕了,两人都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尴尬的对视。
面皮薄的柳儿首先别过脸去,脸上肌肤浮起绯红之色。
“这曲叫什么名字?”
收起阵盘的潘安阳倒上一杯茶水。
“回公子,这曲子叫‘信阳侯。’”
“这样吗小姐喝杯茶吧。”
说着,他把新倒好的茶水推过去,脑中开始回想起历史上的“信阳侯”。
从文人到武将,从草民到侯爵,他也算是一个异世界版的班超了。
“不不用的,柳儿不渴,况且这茶珍贵,柳儿一个清倌如何能”
“喝吧。”
嗅着茶香,柳香芸的确有些心动。
喝茶也算是她的爱好,不过这茶显然不是她能喝得起的。
方才阵盘三次都指向这个女子,如果推算不错,她应该就是这次的机缘么?
所以自己该怎么做?
潘安阳皱眉思索着,又听见柳儿的推辞。
“公子柳儿实在是受不得呀”
柳儿紧张抱着琵琶,声音软软糯糯,她手指尖微微泛白,显示着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激怒这位公子。
“真的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说罢,潘安阳端起自己的杯盏,眯着眼呷起茶汤。
见公子真没有客气,她才放下琵琶,拿起那杯公子倒上七分满的茶,小口小口品着。
“小姐可是此处人氏?”
“可别折煞柳儿了,公子唤我柳儿就好。”
“嗯,那柳儿可是此处人氏?”
“是柳儿家在北城。”
北城,殷叔说过,那里是贫民窟。
“一身好手艺,就这样埋没了吗?”
“柳儿只会些粗浅琵琶。”
该怎么说,我该怎么说。
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潘安阳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
“如果,我为你赎身,你可愿意跟我走?”
赎身?
柳香芸一愣,她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最近才签卖身契的,这次也是她的梳拢,也就是第一次接客,听那些姐姐们说,在这家楼里最好的结局就是被人买走,为奴为婢。
这这就被买走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次极其重要的机会。
但是但是
“请公子恕罪柳儿还不能走”
“嗯?”
潘安阳挑挑眉,不过他仍装淡定地喝茶。
“有什么难处吗?”
他抬起头,却看见柳儿垂首低眉。
“柳儿是穷苦人家,家里还有幼弟未成,还请公子收回”
“这个简单。”
还以为什么事。
“你弟弟几岁了,如果年纪尚可,那就随我一起入府。”
他打断柳儿的话,手上不停转着茶盏。
跪坐着的柳儿眼神突然发亮,却又黯淡下去。
香薰里开始冒出稀薄的烟,香料快燃尽了。
沉默了许久,她咬着嘴唇,终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公子是需要柳儿做什么吗?”
她倒是挺有警戒新,不过自已行的端做得正,尚且不干阴人的勾当。
但是总得给她个理由,让她宽新。
“不干什么,纳妾不行吗。”
纳妾妾的地位,那是与奴仆相当,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人权的。
不过,对于风尘女子,这大约就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既然如此柳儿愿意。”
她俯身叩首,潘安阳似乎看见了在她宽大衣袍下玲珑有致的身材。
随后,她大着胆子抬头,仔细看这位公子。
这位公子并没有好看的皮囊,容貌普普通通,不过一身气质让人舒服。
潘安阳提起茶壶,给自已倒上茶,顺便给柳儿也加上了。
柳儿受宠若惊,急忙想推开帮她加茶水的手,却被潘安阳制止了。
“喝完这杯,把那个朵娘叫来吧。”
似乎,公子和别人不太一样呢。
喝着他给自已倒的上品茶,柳香芸新里暖洋洋的。
片刻以后,她把琵琶留在房内,出门去找朵娘了。
只留下潘安阳在房间内,安安静静喝着茶,看着阵盘的指针移动,他确定了,这就是此次的四五卦数。
柳儿出去有一会儿后,走廊上响起噔噔噔踩踏木板的声音,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他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
门猛地被推开,艳丽的朵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后面跟着的是弱弱的柳儿。
“你当真要赎柳儿?”
朵娘开门见山,和潘安阳大眼瞪小眼,后面的柳儿面皮薄,已经红着脸默默转过身去。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丝毫不觉得夸张的潘安阳倒茶倒得行云流水,他有些渴了。
“不是,柳儿是清倌人,还是梳拢,本等几月三十两就能赎身的,先在就赎身老鸨肯定抬价,百两都有可能。”
背对公子的柳香芸捏了捏拳,没来由地她新里开始打鼓。
“哦,烦请朵娘和老鸨说说吧。”
潘安阳掏出半两银子。
“不是,公子啊,柳儿是清倌人,过去几月身子也是干净的,不如公子等等,四五十两银子可不是”
朵娘不说话了,因为她看见公子手里又晃着大约一两重的银子。
转过身的柳儿咬咬牙,轻声说道:
“公子,不如还是等等吧,柳儿会为公子守身的。”
“不用,这银子朵娘您拿去。”
潘安阳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公子”
柳香芸的眼眶有些湿润。
“唉倒是我度量小了,柳儿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生待她。”
又转过头,看着一身宽厚衣袍的柳儿。
“公子是个好人,跟了他后,就忘了这里的风月事吧,好好过日子,伺候好公子,公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柳儿噙着泪水,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我先去找妈妈了,你和公子说会话吧。”
朵娘收了银子,干脆利落走开了。
柳香芸还是有些胆怯,不过对于公子,她已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呆在屋子里,潘安阳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回去让父亲看看就知道有什么机缘了,父亲和家主三叔是整个家族最为见多识广的人,自已的卜算就是三叔教的。
看着公子露出了笑,柳儿也傻笑起来。
“柳儿,说说你的弟弟吧,还有,你全名叫什么?”
“回公子,奴家名唤柳香芸。”
女子未出阁前,姓名不可外泄,现在的柳儿显然对他很是信任。
原来,她从小无父无母,一个老婆婆照顾她们姐弟十一年后去世,作为长姐,柳香芸拉扯大了自己的弟弟,不过弟弟身体不太好,为了根治疾病,只能练武祛疾。
练武的大量钱财,都是柳儿卖身换来的,卖身足足二十两银子,这些甚至都是她背着弟弟做的。
这倒是姐弟情深啊。
潘安阳默默点评了一句。
她的弟弟今年已十四岁,比她小上两岁。
贫民窟确实很乱,听柳儿说,那里每天都有尸体和斗殴,卖身到青楼其实也是一种保护措施。
她诉说着从小到大的事情,如数家珍,脸上温婉的笑更让潘安阳看到一种贤惠的光。
就在他们故事展开的时候,朵娘带着一张纸回来了。
这个年过三十,已有些徐娘半老的女人气喘吁吁,把卖身契摆在桌上。
“喏,老妈子说了,她要九十二两,少一两都不行。”
“嗯。”
潘安阳掏了掏里衬,摸出一叠票,从里面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不用找了,剩下的都送你了。”
而后,他伸手去拉柳香芸的手,后者惊恐且下意识避开了。
潘安阳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记得拿上琵琶,我还想再听一曲呢。”
他接过卖身契看了看,上面的签字画押清清楚楚。
简单看了看,潘安阳随手就撕掉了这张卖身契,放在烛上点着了。
火焰蔓延到他的指尖,他却不闪不避。
“公子小心。”
柳儿急忙拿起茶盏,欲要灭火,不过后者淡定推开。
虽然潘安阳只是炼气修士,但他已水火不侵,这得益于四叔给他的一门炼体法。
在柳儿惊讶的眼神中,潘安阳将手中的纸灰扬起。
“还请公子稍等柳儿要去整理些事物。”
柳香芸盈盈一拜,先行出去了。
“我在门口右边的石狮子旁边等你。”
他知道未走远的柳儿听得见,说完也走了出去。
整个包间,只剩了朵娘。
她今日得了十两银子,但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又有谁来为我赎身呢”
朵娘看着桌上的残茶,眼神尽是落寞。
不多时,拿着大包小包的柳香芸出来了。
她背上是一个大包,手上抱着琵琶,纤弱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个包裹。
这傻姑娘,大概是把被褥衣物全部都拿着了,既然来了潘家,还能少了这些东西吗?不过她大约是简朴惯了,丢掉也可惜。
“这么多?我帮你提一个。”
说完,他下意识就要抓过柳儿背后那个最大的大包。
带着大包小包,失了灵活的柳香芸想要躲闪,却差些跌在地上。
眼疾手快的潘安阳急忙扶住她,不由分说夺走了那个大包,惹得后者脸上泛起一阵阵红晕。
“这样的公子,就算成了他的奴婢,又有什么可哀伤的。”
柳儿心里如此想。
“你带路吧,去接你弟弟,然后我们随意寻个酒肆吃些,就随我回府吧。”
“嗯。”
抱着琵琶的柳儿微弱地答应一声,款款走在前方带路。
潘安阳拎着一个大包裹,却是毫不费劲,这东西在他看来,就是轻若无物。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春红楼里新来了一位俊俏的公子。
他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气质像极了大家子弟。
不过此人心里一直有失落之感,明明来到这里以后,未曾发生过否事。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是机缘被劫者独有的感应。
城北,一直以来就是贫民窟。
这里的环境脏乱差,所有人都住着两米高的随意搭建的房子。
他们的服饰也都极差,布衣麻衣,身上油渍补丁不断。
这里还有成群的小帮派,有专门掳掠小娘子的,也有专门收取庇护费的,这些帮派上到不过十几二十人,香主堂主帮主副帮这些虚名职位却不少,几乎是一人一个。
未有大帮气候,先耍大帮威风,所以这些人一辈子成不了大帮。
“公子,柳儿家就在这里。”
说罢,就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潘安阳。
“嗯。”
他只是嗯了一声,但柳儿却还在原地。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提着大包的潘安阳疑惑不解。
“还请公子将将这些褥子被套给柳儿,柳儿去给邻里们散些。”
“这样吗。”
一出生就是大家公子,他从来没想过这些被子褥子,麻衣粗衣都是贫民的财富。
“我陪你去吧。”
说罢,也不管柳儿同意与否,就和她一起进了那低矮的破房undefined
指向了一家玉行。
他看了看身侧的柳儿,她也看着那家玉器行当,似乎有着渴慕。
“走吧,去那家店里看看。”
潘安阳收起八卦盘,首先迈入店里,柳儿心里一暖,也快步跟上。
店家看见潘安阳身上的衣物,华贵丝绸,于是赶忙笑脸相迎。
“客官是要买些什么?玉镯玉坠应有尽有。”
“不急,先看看。”
有外人在,他不方便掏出八卦盘。
没有八卦盘,就只能看看柳儿的动作了。
只见柳儿跟在他后面,只是抬头看向一根簪子,见公子的目光看来,她又羞得低下了头。
簪子?这里为何还有木簪?
木簪上镶嵌着几颗碎玉,这大概就是簪子的价值所在。
“玉器行还卖木簪?”
听到客人说的话,店家赶忙解释道:
“这个虽然是木簪,上面却有灵气呢,而且上面的玉,都是打磨过的上等嵩山玉”
“不过是些边角玉,嵩山玉不假,但也不是上等,至于灵气更是无稽之谈,你可知灵气是什么?”
那店家涨红了脸,只得支支吾吾道:
“灵气是给仙人修炼的啊,凡人戴了肯定有功效。”
“呵,小店也碰瓷仙人?一百文,不卖就走。”
说罢,拉着柳儿的袖子就打算往外走。
看起来似乎一刻都不想耽搁。
“客官等等啊,卖了,我卖了!”
怕潘安阳反悔,店家急急忙忙取下玉簪,前者也掏出一吊钱,拍在柜台上。
簪子入手,他发现店家确实没有骗他。
这簪子,似乎确实有灵气,不过已经流失了不少,它的材质大概是某种灵植,不知道具体品种。
“走了。”
潘安阳拿着簪子,率先迈出了店门。
柳儿跟在后面,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簪子乃是女子用的,公子带着她来买簪子,自然是不言而喻。
等到再次走在街上,潘安阳发现柳儿的脸已经殷红,呼吸也急促了好多。
“给,送你了。”
他把簪子递过去,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公子,柳儿尚未过门,不用对柳儿那么”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这簪子不贵,就算在纳征礼中了,如何?”
柳香芸看着这个公子,他和自己见过的世家子弟不一样。
从来没有一个人,是除了奶奶和弟弟以外对自己如此好的。
作为孤儿的姐弟俩,从小就缺乏各种各样的爱。
“那就谢过公子了。”
宽袍袖下,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拿走了木簪子。
潘安阳似乎还听见了女孩小声啜泣的声音。
这让他有些惊慌,这女人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没事吧?”
“没事的没事的。”
柳儿悄悄揩去了泪水,笑脸对着潘安阳。
“公子,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
殷叔刚从春红楼回来,他在此前就采买好了物资,此刻红光满面,好不得意。
“啊哈哈,神仙哪有俗人好,青楼红楼便通晓,况且主家待我不薄,此生当真无憾了。”
这殷叔,对家中极其老实,修为也高深,潘安阳肯定他不是个炼气期,不过他每次来城必定放浪形骸,他倒不是一个禁得住诱惑的。
“嗝——嗝——”
醉醺醺的殷叔带着一股子脂粉味,打着酒嗝上了进来时那家客栈。
天色大晚,已近乎全黑,不过离封城还有一会儿。
大多数商人不会选晚上出城,外面的兽类都是昼伏夜出,晚上甚至还有劫匪妖兽,夜里行车颇为不智。
显然,殷叔不会怕这些。
“咦,少爷回来了啊,嗝——”
殷叔看见潘安阳,立刻瞑目聚气,脸上潮红褪去,酒精影响即刻消除,连脂粉味也淡了。
“少爷啊,咱们走吧,一会儿就该闭门了。”
“殷叔这么快就采买完了?我看清单可是不比捆仙索短啊。”
殷叔听了,晃了晃腰间玉佩。
“全在这里咯,走吧少爷诶诶,怎么还多了两个人?”
“我带来的。”
嘶
老实的殷叔也不由得皱起眉,不过看过一眼后,立刻夸奖起来:
“好哇少爷,你怎么拐来一个后天甲木体的小男孩儿,啧啧,这体质不说多好,但确实少见,让我教个八九年,又是一个炼气巅峰。”
而后他又看向柳儿。
“嗯看不出来。”
他的评价言简意赅,不过却让柳儿一阵失望。
潘安阳却不这样认为,毕竟他相信自己的卜算,一开始八卦盘指着的可是柳儿。
“等我先下去把车马拉好,到时候上来通知少爷。”
车马摇摇晃晃,再加晚上犯困,潘安阳在车厢里睡着了。
姐弟俩似乎第一次坐马车,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时常开开小窗吹风。
姐姐一会儿就不看了,三个人在厢内还是有些拥挤,不过好动的弟弟还东张西望。
柳香芸看着打瞌睡的公子,公子靠在窗边,胳膊支棱在下巴上,随着马车一抖一抖,实在是有些可爱。
她忍不住脱下外面套着的衣袍,轻轻铺在公子身上。
黑云黑风恨天高,怪鬼怪妖寻人逃!
不知魍魉何开路,但见人匪笑啸长。
老夫无财无色骗,只求路遇莫嚣狂。
三更半夜无更夫,自有俗人道义彰
前面赶路的殷叔突然大声唱起歌来,虽然是没什么平仄韵律的打油诗,却自然带着一股豪气。
大半夜地如此放声,殷叔果然艺高人胆大。
马蹄声,长鞭声,还有殷叔说话声。
“快些快些,趁着碎月更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潘安阳习以为常,柳儿细细感悟,唯有那黑瘦的柳石,大拍着手叫好。
本来两个时辰的路途,在殷叔加速下,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殷叔和潘安阳什么事也没有,倒是柳儿面色苍白,柳石更是下车就吐。
他们来到的是一座豪华的府邸,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居民。
大门就足有三个人那样长,匾上写着铁画银钩的两个烫金字。
【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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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灵修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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