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
桃园镇的午后安安静静,老集附近的旧平房沉默不语,静悄悄的街道上只能听到潮湿的风声。
时值八月,外出务工人员尚未返乡,就算是留守儿童也会被父母尽力安排到县城里上学;本镇唯一的全日制小学,与镇卫生所一样荒废多年,缺少玻璃窗的教室空空荡荡,发霉的旧桌椅被随意地堆积在漏水的楼道里,只剩下操场上的红旗,仍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被青年人抛弃的故土,即将沦为历史名词。
乌云蔽日,整个桃园镇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独守空巢的乡镇老人们,从来舍不得在白天开灯,而蜡烛更是用一根少一根的宝贝物件;说到底,自己头上的不过是顷刻之间的黑暗,稍微忍忍也就过去了。
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难道还差这一会?。
天边的黑云彩,眼看着就要散了嘛。
只有高速下道旁边的一栋苏式四层小楼,孤独而倔强地亮起了一点灯光。
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桃园火电厂的八号家属楼孑然独立。
这栋十年前就该拆掉的危楼不但活到了今天,而且至今还没有掐断水电,赋予钉子户负隅顽抗的条件,简直是故意给不怀好意的外媒记者提供素材——。
那么,这幅真实反应了小镇边缘人悲惨生活的黑白照片,拟什么标题才好呢?。
「最后的英雄」?。
讽刺的是,摇摇欲坠的八号楼顶层里,当真住着一位「英雄」,还附赠了一位手撕恶龙的公主。
只不过,他要挑战的不是什么具体的邪恶,而是被无数人赞誉为有史以来最公正的高考制度。
至于那位公主,目前看来并不需要他出手来拯救什么;与此相反,她是在竭尽所能地保护他,避免他在战胜邪恶前过早地死于饥饿或过度自慰。
此时此刻,高傲如鸡、却注定辛勤如Bee的长公主扎起油腻的长发、系着肮脏的围裙,在没有安装油烟机的灶台上炒着素菜;同时高声辱骂着赖床不起的傻弟弟,这一过程用光了她从外资电子厂学来的一整套高级词汇,骂到最后只剩下本镇人才听得懂的土话。
容貌姣好的女人刚过二十八岁,曾经引以为豪的一头黑发却已经白了不少,半年去城里做一次漂染又有些舍不得;幸好,脸蛋上的胶原蛋白暂时忠诚,而眼角也还没有开始长纹——。
倘若那天真长出来了,那么责任全在自家的亲弟弟——。
要不是他八年如一日的烦她、气她、折磨她,她又何至于此。
或许是亲姐姐春风般的温言细语起了作用,或许是莴笋在锅中受热变性的香气让人难以抗拒,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以至于昼夜颠倒的男人,终于在下午一点之前醒来了。
身为孤高的英雄,他无时无刻不在与高考制度战斗着,尽管胜利后的结算画面永远只出现在梦里。
二十三岁的高中生深吸一口气,把湿冷空气中的躁郁与不安统统压进肺里,然后以标准的鲤鱼打挺从双人大床上一跃而起。
如此华丽的一套动作,自然会引来额外的关注,堆满了复习资料与色情刊物的卧室里顿时掌声雷动。
高中生带着一脸倦容,朝着书桌的方向深深地弯下身子,向仅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观众们鞠躬致意。
「真无奈啊。无论如何低调行事,英雄的出现总是会引起轰动。嗯,今天的我——。」
恰在此时,饱含雨意的强风透过脏兮兮的旧纱窗,让他赤裸着的上身微微有些发冷。
于是,他不敢再豪情万丈地杵在床头喃喃自语、亦不再欣赏落地镜中自己的肩胛弧度与想象中的十二块腹肌,而是果断地为自己披上一件旧到脱线的棉质睡衣、然后再穿上一件同样开了线的睡裤,同时努力地向下按压、试图制服自己陷入晨勃或曰午勃的小东西,不然等下吃饭时会失态——。
那个虎背熊腰的老女人,厨艺又差废话又多;要是让她看到自己下面硬邦邦的姿态,难免又是一通数落「你少看点不健康的东西」
云云。
尽管如此,也只有在姐姐的身边时,他才能有一丝丝安心的感觉,不必时刻担心被这冰冷的社会完全抛弃、亦不必时刻用高强度的英雄式幻想来保护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反正呢,不管自己惹出多大的麻烦都有姐姐在,对、对吧……。
?。
深陷于迷惘的男人,在镜子前面轻声慨叹着,十分优雅地用黑色发带束起额前乱蓬蓬的短发,让自己的视野保持清晰。
齐飞飞在十八岁时,厌倦了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的平常日子,开始幻想自己是个大英雄,可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在连续参加了六次高考之后,他依然这么认为。
「生不逢时,为之奈何?。」
可惜的是,满腔热血的齐飞飞身处太平盛世,每一天都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
不要说行侠仗义了,就连在高中复读期间翻墙出校都有些费劲。
现行制度无疑是极其公平的,就算他已成为了全校资历最老的复读生,依然没有在晚自习结束后出校门的特权。
已经长达八年、且没有任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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