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80）

    第四百八十章息事端贡院动武采风闻大内演戏甩镫跳下马，丁寿拎着马鞭直直冲进了窦家酒坊。

    店内并无有酒客，柜台前顾采薇指手画脚地在说些什么，窦妙善倚着柜台抱臂冷笑，只是不语，另一边老掌柜窦二看着两女满脸担心却插不上话去。

    见店内进了客人，窦二急忙迎上，“客……唷，丁公子啊，许久未见您来了。

    ”认出是曾经熟客，窦二立时歉然道：“对不住，今日小店不迎……”“我不是来喝酒的。

    ”撇开窦二，丁寿直奔柜台前。

    “妙善，听闻你要嫁人了，嫁给谁？”“丁大哥你可来了，窦师姐要嫁与工部一个姓姜的主事做偏房，你快帮我劝劝她。

    ”顾采薇好似见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见丁寿到来，妙善眉间闪过一丝愁苦，秋波一转，见二人牵扯一起的手臂，俏脸随即一寒，冷笑一声道：“丁大人来的正好，小女子即日便要出阁，若是有暇，还请过来喝上一杯喜酒。

    ”丁寿拧眉道：“好端端的，怎地去与人做妾？”“我一介寒门贫女，能嫁入官宦人家已是前世修的福气，还挑个什么正室偏房。

    ”妙善唇角微微下垂，蕴含着几分隐忍自嘲。

    “怎就不能挑，凭窦师姐相貌武功，在江湖中也是出挑的，如何就做不得朱门正室！”顾采薇为同门的妄自菲薄忿忿不平。

    “我比不得顾师妹，可不敢做此妄想。

    ”“我……”妙善夹枪带棒的一句话，立时教顾采薇不知说何才好。

    “惠善，不得对顾大小姐无礼。

    ”自家女儿对顾家千金这般不客气，老窦二听得都揪心，顾大官人可是四九城里黑白通吃的人物，万万得罪不起，提醒女儿道：“人家才帮你脱罪，可不能知恩不报！”“爹说的是，说到咱家官司，女儿还没向您介绍，这位丁公子便是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丁寿以前常来常往时人还在东厂，后来官升事多，一则没那闲工夫，再也犯不上为几瓶酒亲自跑上一趟小酒馆，多是府内下人采买，窦二一直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此时一听，吓得浑身一激灵，仓皇跪倒：“小人不知大人身份，以前倘有冒犯处，还求大人恕罪。

    ”“二叔请起，在下当不起。

    ”丁寿急忙扶人，开玩笑，就是要摆官威，也不能在妙善眼巴前啊。

    看着父亲卑微怯懦的模样，妙善心中更觉酸楚，罢了，这便是命吧……“爹是该求求丁大人，那李龙李掌柜，便是丁府的舅老爷，大兴县之所以拿女儿问罪，也不过是冲丁府管事的一句话而已。

    ”“啊！这……小老儿实在不知，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窦二更加吓个半死，若是得罪的是皇爷爷的缇骑，那莫说酒方，便是命能不能保住也是难说啊。

    丁寿好不容易止住窦二再次跪拜，蹙额道：“妙善，你被冤枉一事确是我管教无方，如今相关人等皆已处置惩戒，断不会再来相扰，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事前确不知情。

    ”“我可以作证，我去寻丁大哥救人时他也是才知道此事。

    ”顾采薇急忙接口。

    “二位休要再一搭一唱，妙善虽是寒门陋质，也非是可任尔等权贵欺瞒耍弄之人，出嫁在即，我父女还要张罗妆奁嫁妆，俗事繁多，就不多留二位了。

    ”妙善背转过身，直接下了逐客令。

    “妙善，我不知你因何突要嫁人，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倘若所托非人，悔之不及，你切莫将身轻许啊！”丁寿苦口婆心劝道。

    “良人自不如丁大人官职显赫，不过肯路见不平，为我等贫弱出头，人品自不须说，小女子终身有靠，于愿足矣。

    ”窦妙善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那咱们便走着瞧。

    ”丁寿也来了火气，扭头便走。

    人品？二爷这便遣派缇骑四出，那个什么姓姜的不管是小时候偷人一块糖还是看过老太太洗澡，老子全都给他挖出来。

    丁寿还未出店门，就听妙善又道：“妙善见识过丁大人手段，相交一场，万望大人息事宁人，莫要再让小女子为难。

    ”被说中心事的丁寿脚步忽地一顿，静默片刻后戚然苦笑，“妙善，你当真便心意已决么？”妙善嘿然。

    “如此，告辞。

    ”丁寿大步流星出了店门，再没丝毫停留，顾采薇紧跟着奔了出去。

    “丫头，你和丁大人……”窦二毕竟活了一把子年岁，就是看热闹也咂摸出些味道来。

    “爹，您别说了……”妙善蓦地回身，面颊上早已湿了一片。

    ＊＊＊＊＊＊＊＊＊＊＊＊“丁大哥，你等等我啊！”顾采薇追在丁寿身后喊道。

    丁寿站在街中叉腰望天，突然回身吼道：“怎么好端端地过了一晚上，她就要嫁人啦？！”“你别凶人家嘛，这事真不怨我，”顾采薇委屈万分，垂着脑袋道：“昨夜窦师姐过来花园寻我，偏遇上郭世兄在人跟前夸功，被她听了去……”又是郭勋那个小王八蛋，这笔账回头找他算，丁寿心里这个窝火就别提了，挥舞着手臂叫道：“她一时糊涂，你们不都是明白人嘛！你师父便容她这样胡来？！”“当然不容啦！”顾采薇苦着小脸道：“师父昨晚听说窦师姐要嫁与妾室，当时便了脾气，可她毕竟不是窦师姐的授业恩师，况且家堂健在，两厢愿，纵然静因师叔当面，也不能多说什么呀！”“你们好歹同门场，就睁睁看着她自轻自，不知道好好劝劝她？”寿恚恼转过身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劝啊，从昨晚到今我口都说了，你们怎么个个都冲我来呀，嘛都欺负我呀！我招谁惹谁啦！”泥还有分火气呢，况且顾小姐还有个火爆子的遗传基因。

    呼呼喘了几口气，后面半没静，寿也觉方才语气重了，放低声音道：“也不是说谁欺负你，只不过你们同门姐，有些事……哎，呢？”转过身来，哪还有顾小姐半个影，寿懊恼抽了自个嘴，丫嘴吧，这倒好，又得罪个！辆带着府印记的车风驰电掣疾驰而来，才停车，徐杲没等车放脚凳便急急从蹦了来，“怎么样？没打起来吧？”“都散了，还打个！”寿翻身了苍龙驹，鞭着徐杲道：“你小子给我滚回工去，这家的事以后少掺和！”＊＊＊＊＊＊＊＊＊＊＊＊见寿回了府，谭淑贞立时笑着迎来，递份单子。

    “这是朝鲜妃与君的伙食单子，请爷过目。

    ”谭淑贞如今外差事肩挑，对寿待的事更加细心谨慎。

    “爷说不能慢待了那，婢子想着既然舍已改了朝鲜式样，不如菜肴也成他们家乡口味的，睹物伤，想是后能安分许多……”“婢问了长今几个朝鲜廷菜式，却也简单易，今起便给他们按着这个菜单去，老爷您看这个是‘悦口子汤’，再配‘丽参’……”“参？吃个！”正没好气的寿将菜单撕得碎。

    “老爷，可是婢哪的不是……”谭淑贞惶恐不安，不知何又冲撞了寿。

    “告诉厨，打今起，那娘俩两顿就是俩窝腌萝卜再配碗粟米粥，要是敢见点油我就把他们给炖咯！！”＊＊＊＊＊＊＊＊＊＊＊＊贡院门前，声鼎沸。

    在兵卒护持的王鏊与梁储是声嘶力竭，好话说尽，可他们说得越多，千落举子们就越是鼓噪。

    你说科场评卷只以文章优劣论胜负，那省考为何有省的解都落了榜，难道这些在各省乡试夺魁的举子文章便不称优么！你王守溪也莫摆什么左文坛领袖的派，应解魁吴克、浙张直俱都不，可见你老也没念什么乡土谊，当然这些由不过是借口而已，众真正觉得委屈的是为何自己也不曾榜。

    在又的‘验卷’呼声，冲开守院军卒的单薄墙，渐向贡院门涌去。

    众员趋避逃入院墙之，王鏊把抓住刘机，吹子瞪喊道：“刘世衡，你的若再不力，被他们这些狂冲进院，老纵然面无，你也休想脱开系！”刘机也料想到众举子怨气恁，堂堂阁士好言好语的保承诺全都不信，只是认定试卷校阅有，非要当众验卷才可，明开科以来，几时有过这等规矩！真要由着他们来，自己这个知贡举的礼部尚书，怕是也到了。

    “快！快快驱散他们！”刘机是真得急了，跳着脚向守院号军令。

    可惜这些守院号军非是城兵，只是为了此次会试而从方临时抽调而来，差事结束之后这辈子恐也不会再踏进京师贡院，外面那些举子们虽说本场会试不，可也是已经脚踏入了明缙绅的行列，纵然今后不去当官，方也是呼风唤雨的奢遮物，谁要是倒霉冲撞了本乡显达，再遭记恨，回乡后可没有好果子吃，是以声音虽应得响亮，全都是工不力，更无谓用强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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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们虚应故事，举子们势如破竹，贡院门看便被冲破，只待登堂入室，忽听外间又是通嘈杂。

    “胆！贡院乃朝廷开科取士关节重，尔等竟敢在此事，可是不知律森严！”声音朗朗，在贡院也可听得清晰明，王鏊与梁储等又惊又喜，不知来了哪救兵仗解围。

    即便听得清楚，围攻贡院的举子们正是热的时候，当朝阁老都被堵在院子，谁理你身后狺狺犬吠。

    “与我打！”随着声令，外围士子顿时响起阵哭爹喊娘的呼痛叫喊之声，被打得醒过神来的士子们终于想起来看看来者何，只见外间有百身强力壮的市井闲汉，拎着没没尾敲打着闹事举子。

    群愚竟敢痛殴我等读书种子，这明朝究竟还有没有王啦！个往自诩有几分气的举子当即便要横眉怒叱，可当他的目越过闲汉群，看见数名身着衣绣袍的身影时，立时两睁，扯着嗓子叫了声：“缇骑！！”斗志昂扬的众举子们“轰”的声顿作鸟散，能熬到今这步田家又非不知轻重的傻子，他们可以不惧心息事宁的王鏊、梁储，不怕外强的守院号军，可衣卫司缇骑专职缉拿京城不之徒，自己等

    人实打实地在冲击贡院，虽常言都说法不责众，可还有句话叫‘杀鸡儆猴’，若哪个倒霉被抓了扣上一个扰乱京畿的帽子锁入诏狱，这功名怕是也就保不住了。

    秀才遇兵，有理难清，自己等人虽非秀才，对方可也不是寻常丘八，跟他们这些读书人也攀扯不上甚交情，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方是上策。

    一场闹剧转眼间烟消云散，王鏊不知该哭该笑，谁能想到帮着解围的竟是平日他最看不上眼的朝廷爪牙，便是称谢也有些道不出口。

    王鏊可以端着身份，好好先生梁大人却没那些花架子，率众上前冲着锦衣卫一干人拱手道谢。

    “梁大人无须客气，卑职等也是奉命行事。

    ”领头的一个锦衣卫微笑还礼。

    梁储奇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卑职锦衣卫百户邵琪，自然是奉我家卫帅之命行事。

    ”邵琪垂手肃立，有问必答。

    “丁南山？”王鏊与梁储疑惑地对视一眼，“他怎知晓贡院举子生事？”

    “敝上自无末卜先知之能，缘因钦天监曾言报荧惑久守文昌星不移，卫帅恐此乃上天示警，忧心贡院有遭回禄之虞，特命卑职多加小心看护，今日贡院揭榜启钥，五城兵马解除封锁，卑职想着善始善终，便带人再来巡视一番，不想遇见此事……”

    “钦天监预警之事我等也得传讯，赖陛下洪福，院内诸位大人并心协力，会试这段时日院内安然无恙。

    ”身为总提调的刘机虽是心中得意，该捎带上的人物还是面面俱到，又向邵琪道：“本是老夫之责，却教缇帅费心，请邵百户代老夫转为致谢。

    ”

    邵琪点头应是，王鏊绷着老脸轻轻哼了一声，梁储慨叹道：“难为你等辛苦，只是……诶，那些举子虽是行为过激，可你当街打了他们，传扬出去恐也难以善了啊。

    ”

    梁储是真在替邵琪担心，毕竟人家是给自己帮忙才动的手，怎知邵琪镇定一笑，悠然道：“卑职见有人在贡院前斗殴生事，才率部驱离，从头至尾锦衣儿郎几时动过众举子一根手指头。

    ”

    你是没动手指头，是直接抡棒子打啊，梁储心想你这样自欺欺人有个屁用，那些士子是自己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说出去谁信啊！

    “叔厚不必担心，老夫早闻每名缇骑皆豢养着三五名市井闲汉，这群京师恶少不隶锦衣，却都听其使唤，平日里或是用来打探消息，或是充作打手帮闲，想来邵百户初时便早有定计了。

    ”王鏊不同梁储为官后一直在修书讲学，正经在吏部干过实务的，锦衣卫的花招门道也清楚多些。

    “卑职不明阁老之意，不过朝廷若要锦衣卫缉拿殴人凶嫌，卑职自然责无旁贷。

    ”邵琪面不改色，笑容依旧。

    王鏊等人才不会操心那些预备为锦衣卫顶罪的编外‘临时工’，只是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该进宫面圣了。

    ”

    众人俱都点头，会试已毕，一众考试、监试、提调等官须要向皇帝复命，这差事才算功德圆满。

    “阁老且慢。

    ”邵琪道。

    王鏊蹙额，“还有甚事？”

    邵琪欠身一礼，“众举子滋事情由卑职适才也略有耳闻，此次会试众举子无论取与不取者，他们的三场试卷定还要妥善保存，以备复校之用。

    ”

    王鏊面色一沉，“荒谬，你当陛下也会听信这些无稽之谈，质疑老夫有失公允不成？”

    邵琪躬身低头，“卑职绝无此意，只是想提醒阁老，既然风波已起，最好还是做好应对的万全准备。

    ”

    王鏊冷笑道：“老夫问心无愧，无须准备！”当即昂首挺胸，拂袖而去。

    “老夫替济之谢过邵百户。

    ”梁储却没王鏊那般不通情理，还是与邵琪客套。

    “卑职不敢当，昔年徐经科场案程篁墩午门置对，据理力争，所依凭的便是封存的朱墨试卷，敢请梁大人还是劝劝王相才好。

    ”

    梁储笑呵呵拍着邵琪肩头，“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不过此番确是多虑，世衡兄身为总提调，早已安排妥当，本科春闱朱墨试卷均安置至公堂中，执役严加看守，断不会生出变故。

    ”

    “叔厚兄过奖，老夫不过尽好本职而已。

    ”刘机自衿微笑。

    “原来如此，确是卑职杞人忧天了。

    ”邵琪唇角微扬，好似心底也随之松了口气。

    ＊＊＊＊＊＊＊＊＊＊＊＊

    孝顺胡同，杨府。

    ‘砰！’重重一巴掌拍在了紫檀小几上，震得几上茶盏哗啦啦一通乱响，杨廷和面沉如水，寒声道：“落榜了？”

    杨慎直挺挺跪在堂下，苍白面颊上尽是懊悔愧疚，低声道：“是，孩儿不肖，有辱门风，请父亲责罚。

    ”

    轻轻叹了口气，杨廷和颓然坐倒，疲惫道：“事到如今，责罚你还有甚用，你那几篇文章是如何做的，诵与为父听听，我与你评点一番。

    ”

    “孩儿……记不得了。

    ”杨慎垂首道。

    “如此重要之事你当真不记得了？”杨廷和横眉怒视自家宝贝儿子，初返家之后他也曾过问考得如何，杨慎敷衍了事，当时他也末曾在意，如今看来这小子怕当时便有预感将要落第。

    “孩儿意马心猿，所作文章确是不曾记得。

    ”心绪烦乱之下作的几篇经义拙劣至极，杨慎如何还

    敢拿来现，只是将垂得更低，味道：“求父降罪。

    ”“心意，魂不守舍，那你身在考场，将心思都用在了何？！”杨廷和痛心疾，直接将手边茶盏摔了去。

    杨慎怎敢说他满脑子都是雪梅着身子婉转承欢的景，真被知道了他的小心思，恐怕不等老爹收拾，他自己就没脸了，自责懊恼之也不顾碎瓷渍，只是连连叩。

    “父息怒，孩愧对杨氏门风家誉，自知罪孽深重，甘受家置，求父您保重身子。

    ”“你……你个不成器的！”杨廷和捂着口，点着杨慎的手气得颤。

    “哥，慎，这是怎么了？”方步入厅堂的杨廷仪见了父子这般场面，惊失。

    杨慎如同见了救星，急声道：“叔您来得正好，快请劝劝父，莫要为我这不孝子气坏了身子……”弄清原委的杨廷仪点点，“好了慎，你先去歇息吧，这有我。

    ”“这……”杨慎有些不放心的看着父。

    “你还留在这丢现么，滚回读书去！”杨廷仪嗔目喝。

    杨慎急忙磕了个，又向杨廷仪行了礼，灰溜溜躲了屋子。

    “哥，科场之本就是运气居多，便是你文章不佳，保不齐偏能入了考官，就此脱颖而，见怪不怪，你也不必太苛责慎。

    ”杨廷仪给兄长抚捶背，着顺气。

    ##新###“愚兄举后也是两试不，何尝不知其关节，本想着……”杨廷和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说道：“你看看他唯唯诺诺只知请罪的那副模样，毫无我当年知耻后勇之心，将来如何能成事！”老哥你那岁举的往事纯属逆，就是耽误两科，岁登也是进士的异类，总不能要求子跟您样都是神吧，心虽觉兄长小题，杨廷仪也唯有笑着开解道：“慎自聪慧，少有才名，众皆称奇，路是太顺遂了些，经此挫折，也见不是好事。

    ”“那也要他自己争气，重新振奋才可，我就担心他蹶不振，就此消沉。

    ”杨廷和忧心忡忡。

    “来方长，兄长也不必急于时。

    ”“也罢，由他去吧。

    ”杨廷和放子的事，才有心打

    量起自家兄弟，看他冠带齐楚，收拾得上下整齐，显是一副出门装扮，诧异道：“你有约在身？”“本兵公子登第，摆酒宴庆贺，我这身为亲信部属的，又怎能缺席。

    ”想想自家侄子，杨廷仪不由生出一般人两样命之慨叹。

    杨廷和‘嘿’的一声，“末想到有一日，我杨某人的儿子竟比不得他刘至大家的纨绔膏粱了！”“福兮祸之所伏，本兵怕也开心不得几刻。

    ”“哦？”杨廷和浓眉轻扬，“此言何意？”“兄长心思只在朝堂之上，自然不晓这些市井流言……”杨廷仪嘴角轻勾，贴着大哥耳边一阵低语。

    ＊＊＊＊＊＊＊＊＊＊＊＊西苑，太液池东畔。

    “臣丁寿觐见陛下。

    ”丁寿立在码头上，向才下游船的朱厚照躬身施了一礼。

    “和朕就别这么客气了，过来过来。

    ”才游船逛了一圈，朱厚照兴致不错，团龙袍袖口湿答答的也懒得去管，凑近丁寿左右端详一阵，疑惑道：“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么？”丁寿摸了摸脸颊，扁扁嘴道：“无事，只是近日为些缘故心情不爽利，胃口不佳罢了。

    ”“何事？可要朕帮你做主？”小皇帝十分仗义地说道。

    “谢陛下垂意，不是什么大事，臣已经无碍了。

    ”“那就别难受了，来，朕请你看戏。

    ”朱厚照勉励地拍拍丁寿肩膀，“臧贤他们最近编排了些新戏，母后圣旦就快到了，你陪朕选选，看哪个适合演给母后贺寿。

    ”君臣二人沿着太液池向北行去，北岸偏西临水处有一片殿宇，名曰‘太素殿’，以茅草盖顶，白土粉墙，风格十分别致。

    “这附近殿宇皆是天顺年间所建，太素殿后那画着松竹梅的草亭，名为‘岁寒’，殿前那两处园景分别是远趣轩和会景草亭，今日便在轩内观戏。

    ”朱厚照与丁寿介绍后笑问：“你觉此处怎样？”朱祁镇是不是苦日子过惯了，在皇家苑囿中建出这么一片村舍来，丁寿眨巴眨巴眼，没好意思实说，只道：“清新质朴，一洗铅华，应着‘太素’之名，却也名副其实，只是处于西苑之中，似乎不合皇家雍容气象。

    ”丁寿到底没忍住，朱厚照听了一拍大腿，“此言甚合朕意，正逢太素殿年久失修，朕也有翻新之意，此番定要一改前貌，凸显皇家气度。

    ”“陛……陛下，臣这……”丁寿立时警觉起来，难不成二爷还要往里搭钱，我这不嘴欠么，心里这个悔恨就别提了。

    “瞧你那小气劲儿，又不用你花银子，让你帮着出出主意而已。

    ”朱厚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老刘在，内库宽裕多了，哎，你那银子回头就还你啊。

    ”“哎呦，陛下与臣见外

    个什么，有道君忧则臣劳，陛有这个心思，臣当为圣分忧才是。

    ”寿抹了把冷汗，总算松了口气。

    “还在朕这演戏？你若是真不要，那银子我就不还了。

    ”“万岁就当臣适才什么都没说。

    ”寿立时闭住了嘴，不说各镇守太监输京孝敬，就是今年各政使朝觐的见面礼刘瑾都拿到手软，自己何必去充那冤。

    厚照哈哈笑。

    来至远趣轩前，张永在轩前迎候，“陛，都已准备妥当。

    ”“好，随我来。

    ”厚照点点，率先进了敞轩。

    “臣等恭迎陛。

    ”远趣轩王鏊与梁储等带着众官起身迎驾。

    “两位先免礼，”厚照随意摆摆手，径直奔了搭着明黄椅袱的蟠龙椅坐，招呼道：“众卿也都起来吧。

    ”这老也在？寿与王鏊神互之间火溅，彼此俱都不屑为伍。

    “位先请坐，你也坐啊。

    ”小皇帝还真有点待客的意思，待众入座，便道：“会试锁院近，诸卿案牍劳形，俱都辛苦，今陪朕同观戏，聊作慰劳。

    ”王鏊等又都离座谢恩，厚照笑语抚慰，派君明臣贤的和睦场面。

    “这是戏本，请陛点戏。

    ”臧贤前呈递戏本，还不忘向寿报以谄笑。

    “不必点了，按前面说的演去就是。

    ”厚照随手将戏本递与了寿。

    臧贤躬身，随后声锣响，装扮各异的优伶墨登场，在轩演百戏杂剧。

    寿看看，又翻了翻手戏本，见俱是演些孔孟圣贤书摘的寓言故事，演者也是规矩，偶尔诙谐耍笑，亦是无伤雅，引得众臣子会心笑。

    无聊撇撇嘴，寿矮身凑到厚照耳边，低声道：“陛要臣从这面选为太后贺寿的戏码，却是有些强所难。

    ”厚照歪歪脑袋，寿急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小皇帝耳语道：“先将就吧，好戏在后面，待再演个几场赐顿便宴，朕的戏也就完了。

    ”着熊孩子在这样子，寿无奈道：“要不然臣自去豹等遛遛，待会……”“老实坐，你要是跑了，朕个岂非更难熬！”厚照狠狠斜睨了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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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了，小皇帝是把爷当垫背了，就知道他没安甚好心，还请我看戏，呸！看着寿无打采坐了回去，厚照忍俊不住，忽有种计得逞的畅意。

    王鏊坐在边，看着君臣君不君臣不臣的狎昵之态，庞眉深攒，瞥了，计心来。

    声轻咳，王鏊着俳优道：“陛，不知而今却是何戏？”“这戏是《王良与嬖奚》，先怎就忘了？”此则故事讲的是秋赵简子命晋知名车王良为自己的宠臣嬖奚驾车行猎，来嬖奚无所获，就对赵简子说王良‘之工也’，王良听到后要求再为嬖奚驾车，结果间嬖奚猎获禽，于是又对赵简子言王良‘之良工也’。

    赵简子便命王良专门给嬖奚驾车，王良坚辞，理由是他按规范驾车，嬖奚终不获个猎物，而破坏驾车规矩便能朝而获，他不惯与小赶车。

    这篇乃儒家经典，又非僻文，王鏊博览群书，竟然不识，厚照好奇不已。

    “原来是自《孟子·滕文》的篇，老臣时昏聩，竟记不清了，让陛见笑。

    ”“先何必客气，朕的问还不都是您几位先所授。

    ”厚照笑道。

    王鏊忽叹，“嬖奚近幸小，反复无常，王良虽只御者，亦明‘不失其驰，舍矢如破’的道理，恪守本分，不违御者之道，比之不守臣节之佞幸强甚多，陛以为可是？”“这……”老师诶，您这样就不厚道了吧，家是我拉来陪看戏的，稍微近点您就这样桑骂槐，朕很难啊！“官不以为然。

    ”寿阳怪气接了句，吊着睛乜视王鏊，“王良明知稍变规则便可有收获，偏偏要拘泥成，因循守旧而不知变通之道，此等若在朝秉政，挟恐见破之意,而无从善服之心，恐非家社稷之福，王相以为可是？”“你……”南小竟敢说老抱残守缺，王鏊被气得脸铁青，见就要作。

    “济之，安心看戏。

    ”梁储急忙拉住脑门青筋跳的王鏊。

    “不错，看戏看戏。

    ”厚照捂嘴笑，这家伙，打嘴仗真是从没输过。

    戏演停，不多时便演到‘嬖奚’猎无所获，那伶去时趾气扬，卖乖耍宝，归来两手空空，懊恼丧气之相演得惟妙惟肖，纵是王鏊适才被寿气得不轻，此时也难免启齿笑，往旁边寿睥睨斜睃，小便是小，俱都样。

    随后那‘嬖奚’便向扮作‘赵简子’的伶广进谗言，‘赵简子’问其空手缘故，只听‘嬖奚’回道：“王良之工也，安所得佳文字？”众齐齐变，王鏊梁储更是离座拜，口呼‘冤枉！’寿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待见王、梁声喊冤，登时醒悟，‘良’者‘梁’也，‘安所得佳文字？’其意岂非直王鏊

    梁储担任考的会试有猫腻！“不要演了！”厚照声怒喝，优伶齐皆跪倒，抖若筛糠。

    厚照面罩寒霜，“这戏是哪个编的？”臧贤从后快步绕了来，跪向前膝行几步道：“是小所编。

    ”“你？”厚照短暂错愕，随即言不，转而怒视寿。

    寿暗道不好，他与王鏊不对付尽皆知，臧贤又是自己举荐，小皇帝怕是已经怀疑臧贤幕后是自己所使，急忙撇清自己道：“陛，臣绝不知。

    ”听寿矢口否认，厚照面稍缓，俯视臧贤道：“尔好胆子，竟敢妄议朝廷取士？”臧贤急忙磕了个响回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奉陛之命，演戏剧采集风而已。

    ”“风？”厚照略皱眉，“从实讲来。

    ”“市井间有风传本科闱取士不，王、梁位其有……”“言妄语！”王鏊当即怒声反叱，“你优伶，教坊役，安敢谤讪臣！”“王阁老，我等优采听外间风闻，以供科诨，也是教坊旧习，何谈谤讪之说！况且士子不满，围攻贡院之事早已传遍城，尽皆知，难道官还敢谎言欺君不成！”臧贤在御前当差久了，皇帝都见，面对当朝阁老还真就不怯场。

    “围攻贡院？位先为何不曾奏报？”厚照眸锋转，声音转厉。

    “启奏陛，不过是些许士子对落不满，引起的场误会，已然冰释。

    ”梁储匆忙回奏。

    既然冰释误会了臧贤又如何能知晓，厚照心自狐疑，也不再追问，对臧贤道：“你接着说，外间对闱还有何传闻。

    ”“这……”臧贤咂咂嘴，着皮道：“还有关于刘瑾刘的。

    ”“老刘？有他甚事？”不但厚照纳闷，寿也在旁竖起了耳朵。

    “本科南取士比照往年多取了名，外间风传是刘手书自拟了姓名，再传信给本科考照单录取，且为这特作增额……”臧贤声音越来越小，比起当面撞王鏊，他提着刘瑾名字都觉胆战心惊。

    “派荒谬之言！”厚照闻听后不觉失笑，“本科取士百名乃朕钦定，增额是因本科为朕御宇后龙飞科之故，市井言，其不实甚矣。

    ”“陛所言甚是，宽增南额数，本是陛求贤重儒，图治之意，那些落士不知感念皇恩，只因取舍不惬其心，便妄语谤讪，禁，实实可恼。

    ”王鏊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期盼刘瑾的清。

    “还有何传闻？”厚照如今轻松许多，寿与老刘关系非常，如果谣言还捎带着老刘，定然不会是他所授意，看来自己适才错怪他了。

    臧贤冥思苦想，“还有……哦，外间还传阁焦阁老与兵部刘尚书的子之所以能够登，也是因他与刘过从甚密之故，总之这些言蜚语，说甚的都有，臣也不能记得周全。

    ”厚照面又凝重起来，无论刘瑾，还是王鏊、梁储、焦芳、刘宇等，不是他身边近侍，就是朝重臣，外间名道姓的将他们联系在起，若不彻查个清楚明，朝廷外恐难有待。

    寿见小皇帝袍袖外的手对他轻轻勾，会意凑到近前，“陛？”“这事你去查。

    ”厚照低声道。

    “啊？”“啊什么，此事老刘与阁、兵部俱都牵扯其，非同小可，总得对外有个说，否则众议难平，我这皇帝也不好。

    ”厚照打心并不相信刘瑾与自己老师等会结营，只想快些还他们个清。

    寿如今被窦妙善和顾采薇俩丫闹得脑门官司，真心不想管士林这些破烂事，珠转了转，便道：“陛何须劳师众，只需选几个与会试无关的饱之士，重新调卷复校就是，卷之都有各考官评语，哪个由谁选，清楚明了，那文章优劣，究竟该不该得功名，岂不目了然！有凭有据，坊间传闻也就不攻自破。

    ”也对啊，弘治年科场案不就这么来的么，只是取卷重校，本届考官的颜面……，厚照迟疑了，才对王鏊等道：“朕有意命阁李先与翰林院士重校试卷，位先意如何？”王鏊等晓得这时候再有异议反显得自己心虚，俱道：“臣等问心无愧，听凭陛圣裁。

    ”“好，既如此，便命……”厚照道口谕还没说完，张永便进轩奏道：“陛，礼部尚书刘机有要事觐见。

    ”刘机满汗进了远趣轩，话不说直接跪倒，反将小皇帝吓了跳，又非朔望朝奏事，好端端跪个什么劲啊。

    刘机擦擦额冷汗，颤声道：“启奏陛，贡院失火。

    ”众皆惊，厚照道：“火势如何？可有伤？”“火已扑，其他均好，只是存放至堂之会试墨试卷余柜，尽被焚毁。

    ”王鏊心咯噔，这可浑身是口也说不清了。

    “寿！”厚照忽然喝。

    “臣在。

    ”“戊辰会试士子肆诮，谤外，心浮，朕命衣卫彻查此事，快查快，

    务要还士子以道！”注：1、城王府镇将军奇洢听其传佐拨置执平阳府员赵凤，凤友梁世臣等率同列入府争之，毁栏杆石狮。

    （《明武宗实录》）明朝读书聚集起来战斗力很强的，王府都敢打砸。

    2、礼部尚书刘机奏：月会试事毕，臣与考试监试提调等官俱于方赴朝候陛见，遗墨试卷余柜于至堂被火焚毁。

    （《明武宗实录》）3、壬辰命会试正榜取百。

    （《明武宗实录》）4、正德年戊辰科，少傅士王鏊、吏部尚书士梁储为考，放榜后，以取舍不惬士心，谤入禁，演戏，优为司问答状，或讥其不，则对曰：“王良之工也，安所得佳文字？”盖以良为梁也。

    是科或传刘瑾以片纸书姓名入闱，者有难，瑾特为增额名，其事必真。

    而刘宇之子仁，焦芳之子黄，俱以冒，又传奉黄等为庶常，俱非常之事，士子之肆诮固宜。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5、会试取士没有定额，永乐、成化、正德、嘉靖、启、崇祯等皇帝科会试都有增额，历史刘瑾倒后正德年取士也是百，正德年为了增加州县后备选官取士百，所以说刘瑾增加贡士名额的说基本就是扯淡。

    本是没找到任何正德年王鏊梁储将杨慎的文章取却被烛烧坏考卷，以致落榜的当时记载，而且评卷看的是卷，对应的墨卷填榜时拆开才用，总不能你杨慎两张卷都被烧了吧，况且这届都烧了的也不止他个，这说怎么听怎么觉着不靠谱。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