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矮子从土里冒出头,抱了被黑烟熏倒在房中的那个身量高他很多的女子,
想要再次遁地而走,却发现后者没法和他一起入土,急得在房间里转了三个圈圈,
终于护住那女子头脸口鼻,发狠似得吼叫着烈焰熊熊地大门冲出去,直到一片暂
时无火的空地才停止。他的衣服却已经几乎被烧光,焦黑的屁股上的皮肉也早被
火舌烧得爆开,仿佛一枚炒熟的栗子。那矮子却仿佛不觉得痛,只是看着浑然无
事的女子哈哈大笑了三声才直挺挺扑地昏倒。
那个三眼的蚕丛人也在万千救火的人群中,淡金色的脸已经熏得焦黑。他自
身似乎有着避火诀,但根本没办法用在别人身上,除了能从失火的房屋里抢出一
个又一个被困之人,以及提水扬沙扑火的力气比别人大一些以外,根本和普通人
没有什么区别。因此每当他看到因为自己力有未逮而被烧伤烧死的人,或者某个
蹈火而去却终未回返的兄弟,他那张俊秀的脸都会狠狠扭曲一下,或者挤出一句
无奈的咒骂。
某个角落里,一个容貌古拙沧桑的修真者急得满面通红,似乎很想出去救援,
但却被什么无形的禁制所困,任由他挥动手中那块同样古拙的石印如何砸也砸不
破。
这样的焚城烈焰之中,每个人都如蝼蚁,更何况这并不是可以随便扑灭的普
通火焰,而是三昧真火。
而这里则是活地狱,即便是开阔高远如星空的你,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火吧。
悬停在半空中,我心念一动之间,水汽氤氲,甘霖普降,继而化为倾盆大雨。
雾露充塞乾坤,千只火鸦在水汽凝结的巨网中变作落汤鸡簌簌而落。
乌黑长索缠绕,五条火龙鳞甲之中的焰光化为丝丝白汽,而后化作在湿泥中
扭动的泥鳅。
玉瓶似渊,十万火箭仿佛被黑洞吸引,嗤嗤落入其中的四海水中,旋即就只
余如稻草般漂在水面的箭杆。
双剑如雪,两道白如匹练的剑炁如怒涛般卷向那匹鼻生赤焰的飞马和马上那
个周身被五色火焰包裹的人形。
那马悲嘶一声,身首两分,化为万点星火,如烟花般炸开,随即湮灭,而那
人形则化作一道迅疾流光企图远遁。
「休走!」我驭使剑光追去,此时这个纵火犯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头注定
死去的猎物。
地面上那些纵横丘壑中,流动的岩浆赤水迅速成一枚赤色古印的轮廓,然后
火光一闪,那枚印凌空腾起,拦在我的剑光去路上,随即轰地一声被剑光斩成两
截,凌空坠落。而我的剑光虽然速度稍减,却仍执着地追去。
「不要!」大地震颤,一个潜藏在地火中的巨人忽然如山般立起,两只仿佛
由黑石构成的巨掌上赤红的岩浆滚动,交叠挡在面前,抵住我的剑光,同时巨口
一张,喷出大量浓黑粘稠的石脂火油,把那一点寒星连同青鸾上的我完全笼罩。
「为什么?」那一片浓黑里,沉闷如雷的男子声音带着愤怒与不甘,「俺们
只不过和你们不同罢了,俺们已经放逐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斩尽杀绝?」
「放逐到哪里,也不是随意放火杀人的理由。」我倾出四海瓶中水,让其凝
结在我身周成为一片荡漾的水之结界,在那乌黑沉重的火油里保留了一丝清明,
「不管你们是谁,随意杀无辜者,就该死。」
「人?哪里有人?」那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诧异,然后就转为柔和,「罗宣
是个可怜人,他性子孤僻,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只喜欢放火,只有看着大火燃
烧才会开心,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人事……俺知道大家都讨厌他,所以才带着
他来到这荒无人烟,只有无数不怕火烧的火龙火猴火鸦火鼠的火龙岛。」
「这种谎话太低劣也太荒唐,火龙岛在南荒,而这里是西岐,刚刚你们至少
烧死了上千人。」我怒极反笑,「还人事?你们两个大男人?」
「你们都是这样,两个大男人怎么了?」他受了刺激一般忽然咆哮,所说的
却让我想起了我和你——两个女人可以,两个男人为何就不行——心念一滞之间,
原本已经被我水光结界排开的浓黑油脂也一下子翻滚着重新逼近,表面腾起灼灼
火焰,「天底下用心对他好的只有俺刘环一个!不信你看,你自己看!」
那黑黏的火油开始滚动,一下子把我身处的结界卷起。
眼前漆黑,我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那个如山的巨人体内。那块水晶般的结界
如一叶扁舟一般,颠簸起伏,直到被那些燃烧的火油裹挟着直冲进一扇黑沉的大
门。然后,火油悄然退去,没再有半分粘稠肮脏。那方天地清净异常,仿佛一块
经过烈火煅烧之后越发显得清净澄澈的琉璃天地,里面映出的则是漫天黄沙,遍
地黑石,大团的风滚草,巨大如树长刺横生的仙人掌,以及穿行其间的那些可以
蹈火不死的火鼠火猴,和天上时而横掠的硕大火龙。
半空中,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胯坐在硕大的赤焰飞马上,前面的生得满脸虬髯,
肌肉虬结,粗豪雄壮,后面的则瘦弱苍白,俊秀得宛如少年,呆木消瘦的脸上满
是病容,只有双眼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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