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刘瑾和张永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尴尬,但是啥话也不敢说。

    朱厚照不急,反正刚开始嘛,慢慢练。

    目光再向远处有几座亭子,亭子与亭子相连,延伸到池塘水面之上。

    杨廷和就在那边,离得总是不远不近。

    一开始还没什么,再一次张弓搭箭时眼神往那边一偏,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刘瑾是极会看脸色的人,“殿下,可是觉得累了?”

    朱厚照把弓放下,疑惑的看了看杨廷和的位置,的确是和以往不一样。

    但又想不起来,心中觉得奇怪。

    重新举起弓的时候,他心思也还是不定。

    对了!

    “张天瑞呢?”

    刘瑾几人心头都是一沉,坏了!

    殿下怎么会记得住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六品小官?

    ……

    ……

    宫外。

    王鏊又一次撞见谢阁老。

    “殿下怎么说?”

    王鏊眉头皱着不解,“只说……知道了。”

    “咦……”谢阁老也摸不准了,“只是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鏊猜道:“或者就像于乔所说,太子背后真有多智之人。而太子只说知道了,大概是还未讨论过?”

    “或许吧。李广为祸甚烈,又深得陛下信任,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东宫近来一改往常,我本想若是背后真有其人,只要能够助力,那也是好的。现在看来也只能再等等,无论如何要寻机铲除李广!”

    “我看杨廷和,与殿下过从甚密。”王鏊想到了那日看到的一幕。

    “喔?竟有此事?”谢迁有些意外,“那日徐阁老曾当面问过,这杨介夫一字不漏。难不成是个心思极深之人?”

    “只是猜测,我常去东宫,以后或有接触,到时再细细观察此人。”

    谢迁沉思了会儿,觉得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至于心中则一直默念着:杨廷和……

    第十七章 事发

    朱厚照喜欢稍微带点凉意的天气,眼下正是时候。

    但刘瑾这些人却不觉得舒适,尤其太子提起张天瑞,他们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背直冲脑壳,心里则有一种太子越来越不好哄的感觉。

    好在刘瑾还算是反应快的,他毕竟经验丰富,马上陪着笑脸说:“殿下,张中允是因为病了。”

    “病了?”朱厚照有些怀疑,他又不是感觉不到氛围的变化,这几个人都在他开口之后有不同程度的脸色变化。

    一个官员病了不来当值,这是多正常的事儿,那为什么这些人会有不正常的反应?

    刘瑾这样的老狐狸那是滴水不漏。

    朱厚照又缓缓踱步,眼神扫过每一个宦官的脸,

    张永、谷大用……这些人全都低着脑袋,

    也许是一种直觉,他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于是心中有一股凌冽之气。

    其实宦官多少有些毛病,他是可以理解的,他也不指望身边都是一心为公、绝无私心的大圣人,

    他自己就不是什么毫无私心的人。

    但是宦官依附皇权而生,必须以皇权意志延伸的这种方式去获得存在价值。

    而不应该引导皇帝太子去做什么事,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刘瑾,就有这个毛病。

    比如说他引导皇太子玩乐,目的是什么?是获得太子信任,获得信任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是为国为民吧?他是为了自己获得权力,成为权监,来满足自己的权利欲望。

    本质上,这是一种代行皇权。

    这是朱厚照不能答应的地方。

    他本就在思索对待刘瑾的方式,李广之事出现的恰如其分,正是看他选择和表现的时候……

    现在还往枪口上撞,属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说起来,如果动刘瑾,还可以看看李广是何反应……

    哒、哒、哒……

    随着皇太子的脚步声,刘瑾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之间皇太子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平日里都没有机会说话的宦官身前。

    “看着我的眼睛。”朱厚照说。

    “殿……殿下……”

    “欺骗、隐瞒……一旦被发现,可是死罪。”

    他越是平淡的说这些词越是恐怖。

    这年轻的小宦官吓坏了,嘴巴哆哆嗦嗦,眼神胡乱飞窜,脸色煞白立马就跪了下来,

    接着趴在地上往刘瑾那边爬了过去!

    “刘公公,刘公公救命!”

    刘瑾大惊失色,一脚踹开了他,“不开眼的东西!这儿是殿下做主!我救你什么命?!”

    “殿下!”刘瑾也跪了下来,“这小子吓得失了魂,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请殿下明鉴!”

    他这样跪下来,张永等人也只能跪下来,于是一众宦官跪了一地。

    这情况已经不必再多问,背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张天瑞,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还得罪了皇太子,能有什么价值?

    朱厚照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他摩挲着手指,眼神落在那个吓得失了魂的小宦官身上,“不打算告诉我吗?继续瞒下去?”

    “殿……殿下,这,这不关我的事,殿下饶命!”

    朱厚照观察到他偷偷的瞥向刘瑾,其实还是求救。

    这个人,自己是不能放走了,否则刘瑾会要了他的命。

    “刘瑾,他向你求救,你怎么说?”

    刘瑾不是寻常人,而且给了时间,他心里也想清楚了说辞,

    “殿下,张中允因病未能当值,这事儿奴婢是知道的。至于这个人,或许是干了什么错事,在殿下面吓破了胆,因而向奴婢求救。但他具体做了什么,奴婢确实不知情,更不是奴婢指使。”

    “喔。”朱厚照已经坐下来了,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有规律的敲击。

    刘瑾这么说话,

    其实是不对的,

    他很介意。

    非常介意。

    因为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刘瑾竟然还不慌不忙的说出这事儿他不知道,那么就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即便严刑拷打,这个小宦官也绝不敢供他出来。

    说白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太子年纪太小还是孩子的缘故,导致刘瑾在东宫的份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个人,不打击是不行了。

    文臣和宦官需要平衡,宦官和宦官之间其实也需要平衡。

    张天瑞的事情说不定也和此有关,

    如果真是如此,张天瑞被刘瑾搞了之后,刘瑾安然无恙,张天瑞从此失势。

    然后这次还轻轻揭过,

    那以后真的是刘公公在东宫讲话掷地有声,说一不二了。

    所以说朱厚照非常介意,刘瑾的话就是自己坑自己,

    以往这样是可以的,那会儿的太子没这个政治敏感性,

    但现在不一样了,而且要让他知道不一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思虑定了之后,朱厚照也不急,缓缓的问道。

    那小太监哭诉着答道:“启禀……太……太子,奴婢叫平安。”

    “平安,你先不必害怕。”

    “谢……谢殿下。”

    “张永。”

    “奴婢在。”

    “把平安带下去关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监、送信。每日你亲自送食,他要是被灭了口,你不必来和我请罪,自刎谢罪即可。”

    张永听了这话,身子骨一紧,“奴婢遵旨!”

    这时候朱厚照又看了看刘瑾,发现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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