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车在往前开,谈梦西扶住手套箱,拔高声音:“游叙,你不止这些天,你起码大半年,甚至一年没有对我大笑过!”

    指责者和被指责者调换地位,游叙刚才还想唤起谈梦西一点愧疚,却先唤起自己的反思。

    大笑,确实少有,上次是什么时候……

    他们会因为网上的段子发笑,因为不好的新闻沮丧,会熬夜讨论电影内容,但很少讨论过自己的真实感受,没有发自内心的情绪。

    碎片式的没有意义的信息占满大脑,白开水一样简单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新鲜事可谈,自然没有那么多让人情绪激动的因素。

    毛毛雨,阴沉的天,天气和反思都有关系,车内陷入一种可怕的冷。

    两个人不再争吵,望向灰蒙蒙的前方,前方没有风景,也不能多给对方一个眼神。这样坐着,视对方如空气。

    天黑透时,不能再往前开了。

    游叙长了心眼,下车先踩踩地,确认不会陷,才把车摆好。

    重复昨天,搭帐篷,摆桌椅。两人隔着帐篷,谈梦西捶好一颗地钉,游叙在另一边捶。

    搭好帐篷,洗漱完,两个“空气”背对背躺下。

    又能怎么样,荒郊野岭,一个帐篷一辆车两个人,还得躺一起睡。

    山里安静得让人睡不着,空间狭小,帐篷和防水睡袋摩擦的声音无限放大,随便挪一点胳膊,窸窸窣窣地响,只能木头似的僵住。

    呼吸都显得那么刻意,怎么呼怎么吸,也装不出睡着的频率。

    谈梦西还是背对游叙,“年轻的时候,做的梦也比现在大胆。现在说环游世界,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因为知道在开玩笑。”

    像等了很久,游叙立马扭过头,盯住谈梦西的后脑勺。

    谈梦西说:“早时候,我们有过一个目的地,还认真做了功课。”

    听见功课二字,游叙的心里已经显出答案。

    这“早时候”太早了。

    早到谈梦西和他刚认识。

    谈梦西把它说了出来:“南极。”

    尽管已经知道,“南极”一进入游叙的耳朵,化成温水,当头泼下来,泼得他措不及防。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口热热的,余温在里头反复激荡。

    当生活变得有规律,尤其在他们度过难关,过上期待已久的大众眼里的正常生活,买房买车还贷款,时间正被什么东西加速,压缩,抹去,细节完全记不清楚。

    南极,十二年前,两个莽撞的年轻人,荒唐的青春——

    多么深刻,好像发生在昨天。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回忆杀啦~

    第16章 酷

    游叙他爸禁不住他的折磨,给他买了辆机车。

    要说折磨,也不全对。游叙不是叛逆的小孩,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顶多爱上网打游戏。不像院里同事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成天疯得找不到人。他该出去玩的时候出去玩,该回家的时候,一定回家。

    游叙喜欢车,小时候喜欢自行车,长大了喜欢汽车。

    他在本地上大学,坐十分钟公交能到家,没有买汽车的必要。大三这年,他在自行车和汽车之间折中,迷上机车,还考了摩托车驾驶证。游叙父母不喜欢机车,汽车是铁包肉,机车是肉包铁,摔一跤要死人的。他不管这么多,偷偷为机车存钱,打零工,扣自己的生活费。现在要毕业了,能骑车上班,美哉。

    说来也巧,游叙他爸跟同事去商场聚餐,碰上在电梯口发菜单的游叙。自己这宝贝儿子,系片绿围裙,戴个绿色的贝雷帽,见人就笑。

    他爸一下子想通了。

    喜提机车这天,游叙把消息告诉三个室友,三个室友说得庆祝庆祝,他们做东,请他去酒吧里玩玩。

    室友们四年得了他不少照顾,游叙仗着家近,每周好菜好饭往寝室端。室友偶尔要吃什么家常的妈妈的味道,游叙立马跟他妈说自己想吃。

    太高档的酒吧,学生少,没有玩头。有个室友常泡吧,提议就去大学城附近的一家,里面帅哥美女多。

    锃亮漆黑的机车轰鸣着停下,游叙个高腿长,轻松踩实了地,跨下车。

    高调的机车和高调的身材,很难让人不注意,酒吧门口的学生们纷纷侧目。

    好在他没有高调的打扮,纯黑防风夹克,工装裤,脚下踩着球鞋。他不穿机车靴,觉得那玩意儿太做作。

    室友们早在门口等他,哇哇地喊:“借我骑借我骑!”

    游叙摘了头盔,挂在车头,“我都还没骑多久,等我骑腻了再说。”

    室友一骂:“我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室友二帮腔:“他存钱的时候多小气,你又不是没看到,馋了都只回家蹭吃蹭喝,绝对不去外面花钱!”

    “人家这叫有毅力,立场坚定。”室友三打圆场,扭头笑话室友一,“你上次说不花父母的钱了,要独立存钱换电脑,全他妈换游戏充值里。”

    酒吧门口的保安等他们半天,他们还在叽叽喳喳,催他们赶紧进去。

    平价酒吧,装修一个样子。烟熏火燎的卡座,挤扁人的小台,水果拼盘抠抠搜搜,全是廉价水果。

    心脏随着强节奏的音乐在跳,灯光刺得眼睛睁不开,舞池里则群魔乱舞。

    四个人从门口走到预定的卡座,头上又是烟灰,又是纸片,又是亮晶晶的礼炮花。坐下,游叙先甩了头发,接下室友递来的一杯红茶掺廉价洋酒,喝了一口,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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