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这京城没法待了?。

    *

    霍极难得有空闲,让霍焰一并作?陪下棋,父子二人谈的是朝中事。霍极下了?一步好棋后,抬眸看霍焰:“怎的无甚心思。”

    霍焰收了?一子,淡淡道:“父亲如何看。”

    这问?的姬神月同长孙无境近来相?争一事。

    姬况死,姬承钊等姬家子孙自该丁忧去职,但姬神月现下是不?允此等事,要求夺情,并让姬承钊继任卫国公之爵与左丞相?一职。

    长孙无境不?允,并以十年前?卫国公夫人逝世,已夺情一次为由,要求姬家子孙尽数丁忧去职。

    姬家孙辈不?细说?,姬家嫡长子姬承钊手掌户部,姬家嫡次子姬承策掌着大周大半兵权,长孙无境要的便?是这二人手中的权。

    霍极低声发笑,心里很是舒坦:“静观其变。”

    霍焰不?再细问?,他知死一个?姬况断没有推倒一个?姬家的可能,但姬况之死,确实给了?姬家重?创。

    霍极又落一子,意味深长地笑道:“焰儿。”

    “父亲。”霍焰疑惑。

    霍极敛眸笑道:“元日?祭天典,是陛下同燕王一道。”

    霍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元日?祭天典,从古至今,都只有帝王和?储君,若无储君,便?只帝王一人,从没有亲王祭天的先例,且在有储君的情况下,更没有让亲王一道祭天的道理。

    他默了?默,问?:“太子一并祭天?”

    霍极嗤了?一声,道:“卫国公离世不?久,又为太子外祖父,太子不?宜祭天。”

    “陛下的意思……”霍焰觉出此事有些棘手,十年前?卫国公夫人逝世,也没有太子不?宜祭天,而缺了?祭天典的事。

    长孙明这次若登上祭天典,到底是打谁的脸,自不?必多说?,也是坐实了?长孙无境意改立储君之事。

    只不?过,长孙曜身份毕竟在那里,长孙明又无甚根基,就算长孙明能上祭天典,下了?祭天典,长孙明要面对什?么也很难说?,姬神月不?是吃素的,长孙曜不?是能欺的。

    但这件事,长孙明显然并无选择的权利。

    长孙无境可没有比姬神月和?长孙曜中的任何一人好说?话。

    霍极轻点棋案,不?管长孙明如何想,不?管朝中众人怎么猜。他笑道:“燕王自该是陛下的人。”

    至于真假,他们不?必知。

    霍焰眼眸转动几下,未言。

    第59章 礼制内

    “阿明。”

    长孙明偏头看过去, 裴修披着青色厚氅立在廊下,今夜风雪大,他大抵是立了好?一会儿了, 肩上落了好?些薄雪。

    “裴修。”长孙明轻轻阖上房门,有?些疑惑,“进来就是了, 你等在?这做什么?”

    裴修眼睫微颤动两下,缓步过来,却是道:“我送你回去。”

    长孙明的院子就在司空岁院子旁, 看裴修不答, 也不追问, 只道:“好?。”

    二人踩在?厚积的雪地, 吱吱呀呀的轻响,冷风吹在?面上,有?些割裂的疼,裴修沉默良久,开口便只剩了一句:“师父的伤还是没?好??”

    长孙明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父的伤越来越重。”

    明是那么多的名贵药材,还有?华星和师父的医术,可师父的伤便是越来越重。

    裴修也早觉出司空岁身体有?异, 这不像是司空岁,二人又谈了几句,末了二人无言, 眼看就要将长孙明送回房, 裴修终于开口:“阿明, 你想不想……”

    话刚出口,他又一顿, 没?有?什么想不想,是不能,他略低了声?:“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仙河住一段日?子?去小青山,或是回云州也成。”

    “过罢年再看一看。”长孙明冲裴修一笑。

    待裴修走罢,长孙明支开顾奈奈,房内的地龙停了好?几日?,冷得冻人,灯火昏黄摇曳,一件件衣袍落地,长孙明将最后一件中衣掷下,便冻得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房内有?一面一人高?的镜,长孙明踩在?猩红的地衣,扯下发?带,缓步至于镜前,望着镜中良久,旋即转入屏风之后。

    屏风之后用于沐浴的热汤早便凉的彻骨,长孙明眼睫轻轻颤了几下,垂眼入浴。

    *

    元日?卯初,宫门便开,文武百官需先往太和殿前行新年朝拜,而后随长孙无境于太昭殿行祭天典,祭罢天再由长孙无境领文武百官去往紫彰宫给太后拜年请安。

    长孙明原是该同其他王爷皇子一道行新年朝拜,而后在?太昭殿丹陛下同众皇子一道叩首,却因着长孙无境下旨,命她一同行祭天典,故而新年朝拜后便被人请往长孙无境那处,自不必在?太昭殿丹陛下立着。

    文武百官忍不住偷偷看向身材修长面若美玉的长孙明,深红蟒袍金玉带,赤金宝冠麒麟靴,都道皇五子长孙明男生女相?,最是倾城色,这点确实不假,他们只觉看到?个神仙般的公子。

    直到?长孙明入了偏殿等候,文武百官方收回了视线,这般肃穆的场合,无人敢窃语,但众人都已发?现,今岁祭天,唯独缺了最不该缺的长孙曜。

    长孙无境身穿十二章日?月星辰衮服,手持白玉圭,冷着脸立着。

    高?范见候在?一旁的长孙明不知何时坐下了,赶紧让人上前去提醒长孙明,女官垂首快步至前轻唤长孙明,久不得回应,额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长孙无境无甚耐心,一手攥着白玉圭,三步并两步往长孙明那处去,人还未至语先出。

    “燕王。”

    长孙明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再费力睁开眼时,长孙无境已经到?了跟前。

    长孙无境定?定?看了长孙明好?一会儿,将长孙明往后推了一把?,长孙明眼皮子沉得厉害,又倾向一旁,强撑着起身欲行礼,还没?待站稳,重重摔了下去。

    高?范吓白了脸,当?即跪了下去,一众宫女侍从?皆吓白了脸,一时间殿内跪了一地。

    长孙无境脸倏地黑了,倾身一把?攥起长孙明的胳膊。

    长孙明面上渐显出病态的潮红,呼吸烫人短促。

    长孙无境隔着衣袍都感觉到?了长孙明不正常的体温,大抵猜到?几分,怒而提起长孙明:“起来,立刻起来同朕祭天,你难道要朕同文武百官等你?!”

    长孙明复又瘫软下去,只觉浑身没?一处好?受,声?音嘶哑难辨:“儿臣忽觉身子不适,恐失礼数。”

    “你故意戏弄朕是不是?”长孙无境眸底有?杀意。

    长孙明难受地咳了几声?,费力地睁开眼,不解地看长孙无境:“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儿臣……”

    她昏昏沉沉地闭眼又睁眼:“儿臣可能着凉了。”

    长孙无境面上难看至极,略有?狞色:“朕告诉过你,要你一并祭天,你现在?是想忤逆朕?!”

    “儿臣不敢,请父皇明鉴。”长孙明眼眸沉沉,强撑着起身,还没?站直身子,又摔在?椅中。

    “燕王!”长孙无境怒声?。

    长孙明眼睫颤动,应不得。

    行祭天典的仪官不敢吭声?,可又见时辰就要过,终于冒死?上前:“陛、陛下,祭天大典的时辰……”

    “滚!”长孙无境一声?暴喝,又上前去攥长孙明,长孙明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回应,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朕要你立刻起来,听到?没?有?,立刻起来!”

    长孙明始终没?有?一点回应。

    她听到?玉圭落地破碎的声?音和长孙无境冰冷的怒斥。

    “谁也不许管她!”

    *

    祭天典未成,长孙无境同长孙明皆未露面,长孙无境弃文武百官,自太昭殿离开一事,不过半刻钟便传到?了紫彰宫。

    这等荒谬之事,自大周建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太后面上淡漠,隐有?意外又有?些可惜:“哦,那哀家也不必等了。”

    她定?是等不到?长孙无境带着文武百官过来朝拜了。

    姬神月携后宫众嫔妃和诰命也同在?紫彰宫,她听到?这消息,并无痛快之意,一时也不知该笑还是可惜。

    太后打发?众妃嫔诰命,让姬神月送她回寿仁宫,语气难辨:“神月,你如?何看?”

    姬神月冷冷发?笑,道:“好?大的胆子。”

    她不信长孙明是真的凑巧感染风寒,无法祭天,哪来那般巧的事,早不感染风寒,晚不感染风寒,偏的就是现在?感染风寒,无法同行祭天典。

    长孙明应是故意如?此。

    “命大。”太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只要长孙明同长孙无境站在?祭天典,就几无活着下来的可能。

    默了默,她又问:“此事真的不同曜儿说?”

    姬神月眸色黯了黯:“不必,我自能处理妥当?,曜儿自当?为君。”

    *

    陈炎只听得长孙无境怒而弃了文武百官离开太昭殿,旁的细的都没?听得,比如?长孙明在?何处。他听到?的自也是长孙曜听到?的。

    太后与姬神月也没?谈及任何祭天典的事,与二人用罢午膳,长孙曜便离了寿仁宫。

    这个年节异常冷清。

    转过常元宫后,只见不远处,着深红蟒袍的长孙明靠在?粉壁半蹲着,一个亲王在?宫中,身旁竟无一伺候的人,陈炎很是惊愕,没?想到?长孙明会在?这处,他忍不住偷偷看看长孙曜。

    长孙曜好?似没?有?看到?长孙明,脚下步子没?有?停顿。

    陈炎不着痕迹地收了视线,他都能看到?长孙明,长孙曜自不可能看不见,长孙曜向没?有?绕路的习惯,必是要经过长孙明身旁的。

    长孙明脑袋昏沉得很,长孙曜等人快到?跟前,她才发?现有?人靠近,她反应迟钝地抬起头,看了长孙曜很久,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是长孙曜。

    长孙曜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蹲着的长孙明,长孙明面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呼吸沉重短促,浅琥珀色的眸中不太清明。

    长孙明紧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艰难地直起身,她对宫中不怎熟悉,也不知在?附近转了多少圈,甚至是根本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长孙无境说的话,那些宫人侍从?没?有?不敢听的。

    她这般模样,定?是不可能去毓秀宫的,她要回燕王府,只是,不知能怎的回去。

    长孙曜身后的侍从?宫女一一止步,垂首至于二侧。

    “顾长明。”

    长孙明脑子混乱一片,长孙曜的声?音忽远忽近,到?了耳中,就不记得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只当?长孙曜嫌她挡路了,垂下长睫,艰难地走。

    他嫌她挡路,她赶紧离开这处便是,只是,这路怎么踩不到?底似的,蓦地眼前一黑,脑中混乱不清,长孙明的难受也没?了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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